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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卡的胃口真的極好,她又吃了面包和橘子醬,還喝了幾杯咖啡,但是伴隨這些豐富的營養一起入肚的可用信息卻是少之又少。比爾很樂意告訴她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但是他對哈羅蓋特·哈裏卻知之甚少。她現在要決定到底用不用離開“溫暖的”迪姆丘奇,一路追蹤無名難覓的哈裏到“寒冷的”湯布裏奇的鄉村去。

“你覺得,大多數流浪漢都誠實可靠嗎?”她一邊付賬一邊問著。

“這——個,”比爾思考了一會兒說,“誠實與否全在機緣巧合了吧,但願你知道我這話的意思。”

艾瑞卡知道。五十個流浪漢裏面,沒人會拒絕無人問津的大衣這樣一份厚禮的。而且哈羅蓋特·哈裏還喜歡收集大衣和靴子,另外上個星期二,他也到過迪姆丘奇。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夏日荒野之中找尋那個瓷器修補商,直到追上他。如果到了晚上都毫無收獲的話,她必須想出一個靠譜的謊言,然後打電話給在斯蒂尼斯的父親,解釋自己夜不歸宿的原因。想到要撒謊,這讓開始這次征途的艾瑞卡第一次感到難過;而之前她也從不向父親隱瞞自己的事情。就在僅僅幾個小時之後,她的忠誠感又一次潰敗。之前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對蒂尼的不忠,但是這一次她注意到了,而且很在意。

哦,算了,時間尚早,現在白天也是挺長的。蒂尼可能年紀大了,但是從來不出什麽岔子。如果一切像開始那麽走運的話,今晚她就可以躺在斯蒂尼斯自己的小床上了。回到斯蒂尼斯——帶著那件大衣。

想到這麽美好的未來,她都快停止呼吸了。

艾瑞卡帶著贊許的目光跟比爾揮手告別,並且答應一定向所有的朋友推薦這裏的早餐。然後,她開著蒂尼轉向西北方向,朝著炎熱不堪卻鮮花繁盛的鄉村開去。天空晴好,道路發出了讓人炫目的光,遠處的地平線在熱氣中開始遊移不定。在這綠色的熔爐裏,蒂尼滿頭大汗地堅定前行,很快車子裏就變成了熱氣騰騰的煎鍋。盡管艾瑞卡內心焦急,但還是不得不每開幾英裏就停下來開車通風,來給蒂尼降溫。沒錯,她必須趕快換輛車了。

當她到了湯布裏奇主幹道的基平路口附近,她又開始繼續那個無意中發現的頗有成效的小妙招:她把車停在路邊,走進一家小店去吃午餐。但是這一次,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這家小店的老板是個歡樂善談的女人,卻對流浪漢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和所有女人一樣不能容忍那些沒用的人,而且“不贊成人們去流浪”。艾瑞卡細嚼慢咽,喝著瓶裝咖啡,享受著短暫的陰涼,但是突然她起身,然後就離開去找“更好的地方了”。“更好的”不是說食物,而是說想獲取的信息。沿途都是茶室,滿滿的綠意和陰涼,遮光的布幔閃著歡樂的微光,像是藏在陰影中濕漉漉的石頭,而艾瑞卡有極強的自制力,她根本沒有去看,因為這是今天所無法享受的奢侈。這些茶室對流浪漢毫不了解。

她開車轉向了一條去往高德赫斯特的路,然後找到了一家小旅館。小旅館總是會有瓷器需要修補的,現在她已經身處哈羅蓋特住處所在的鄉村了,也就是說,她很肯定會找到認識他的人。

這房間布置得如同斯蒂尼斯所有的房間一樣美麗舒適,艾瑞卡吃了一份半熟的冷牛排和一份蔬菜沙拉,她祈禱著這桌上至少有一只盤子是破損的。所以,當一份罐頭水果放在一只有裂痕的玫瑰瓷碗裏端上來的時候,她幾乎要歡呼驚叫了。

沒錯,女服務生應答道,這只碗確實很漂亮。但是她不知道是否貴重,因為她自己也只是季度工(可以這麽理解,家居用品可能含有的價值,對於四海為家的人來說,提不起半點興趣)。是的,她想應該是當地的人來修補這些瓷器的吧,不過她並不知道是誰。好的,她可以問一下別人的,當然沒問題。

在問到老板是誰把這個瓷器花碗修得如此漂亮的時候,老板說這只特別的碗買回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是從瑪特菲爾德綠地附近的雜貨市場淘到的。不過,這個修補已經有些年月了,說不定現在工匠已經去世了。但是如果艾瑞卡想要請工匠修補瓷器的話,有個手藝好的雲遊者會不時來這附近的。他名字叫帕爾默。只要他清醒著,連五十片碎片都能不留痕跡地拼接修好。但是你要確保他沒有喝醉。

艾瑞卡聽著帕爾默煩人的惡習和精湛的手藝,問老板這是不是街區上唯一一個修補工匠了。

老板只知道帕爾默這一個,但是這一行最出色的就要數哈裏了。

“哈裏?”

這就是他的名字,人們叫他哈羅蓋特·哈裏。不,老板並不知道哪裏找得到他。應該住在布倫奇利那邊的一個帳篷裏,但是艾瑞卡可不能獨自前往那個地方,他覺得最好還是說明白,畢竟哈裏不算個正經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