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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探長,你需要的是休息。你要放松一下。”警察局長吃力地穿好了雨衣。“你工作過度勞累了,這很不好。這沒有任何用處,除了讓你提前進墳墓之外。現在是星期五,我敢肯定這周你都沒好好睡過一個安穩覺,也沒正常吃過一頓飯。你這樣太傻了!那種事別往心裏去。之前又不是沒有罪犯逃走過,而且以後也會發生啊!”

“但我之前沒出現這樣的情況。”

“嗯,我早就想說了。我就想這麽說,很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會犯錯的。總之,誰能想到臥室的一個門後面是防火逃生通道呢?”

“我應該查看一下壁櫥裏面的。”

“哦,天哪,我親愛的長官——”

“第一個門是朝我這邊開的,所以我能看到裏面。但是等他開第二個的時候,他完全就是在麻痹我,想讓我——”

“我告訴你,你現在感知判斷全都失衡了!如果你再不稍稍從中脫身,那你的世界就都是壁櫥的影子了,你就會變成威廉姆斯警長說的那樣‘倒在工作崗位上’。你一會兒跟我一起回家吃晚餐,不準跟我說‘但是’!只有二十英裏的車程。”

“但是這期間有些事情可能——”

“我們有電話!艾瑞卡說讓我帶你過去。還說特地為你叫了冰激淩,你喜歡冰激淩嗎?總之,她說她還有東西要給你看。”

“小狗嗎?”格蘭特笑笑。

“不知道,可能是吧。不過對於我來說,一年到頭我都在斯蒂尼斯,這窩小家夥們也一直都在。你的完美接班人來了。晚上好,警長。”

“晚上好,長官。”威廉姆斯說,他剛剛喝過下午茶,面頰紅潤。

“我要帶格蘭特探長一起回家吃飯。”

“太好了,長官。對探長來說,好好吃頓飯是再好不過了。”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以防有情況時你要聯系他。”

格蘭特的笑容舒展開來,像是最終打贏了一個帝國之後,自己的精神開始無比振奮。他其實很累了,這個星期就是個漫長的煎熬。想到能坐在一群輕松閑適的人之中,待在安靜的房間裏好好吃頓飯,這種感覺就像是重拾久遠到幾乎遺忘的歡愉的存在感。

他自然而然地把桌子上的紙收整到一起。

“用威廉姆斯警長最愛說的一句話來講:‘偵探裏,我是偉大的勞動者。’謝謝邀請,我很願意去吃晚餐。而且艾瑞卡小姐太好了,還想著我。”他伸手拿過了自己的帽子。

“艾瑞卡總是想著你。她這孩子一般不會這麽輕易表露感情的。但是看起來你在她心裏可是分量不小啊!”

“恐怕,我會有一個美麗聰慧的競爭對手了。”

“哦,是的。我想起來了,在奧林匹亞。你知道的格蘭特,我不怎麽會帶孩子,”他們一邊朝車子那邊走,他一邊說,“艾瑞卡是我唯一一個孩子。她媽媽生她的時候就不幸過世了,我就差不多讓她一直陪著我,沒有把她送去托兒所。照看她的老保姆總會因為這件事和我起爭執。她固執己見,覺得應該要學習些合乎禮儀的東西之類的。所以,艾瑞卡就去念書了。要找到和自己同水平的人相處,這就是教育的宗旨所在:學會和別人相處。她不喜歡這些事情,但還是堅持了下來。她確實是個挺厲害的孩子。”

“我覺得她是個迷人的孩子。”格蘭特真心說道,回應著局長“自己說得沒錯”的語氣和一臉的憂慮。

“沒錯,格蘭特,就是這樣!她不再是孩子了。她應該走出去,去跳舞,和她的姑媽們待在鎮上,去交朋友。但是她不願意,就在家裏待著,自己隨便鬧騰。像她這個年齡孩子們喜歡的衣服啦,首飾啦,還有其他小東西啦,她都不喜歡。你知道,她十七歲了,這讓我挺擔心的。她喜歡開著她那輛小汽車到處晃,我一般也不太清楚她在哪裏。並不是說她不告訴我,要是我問她還是會說的。她是個誠實的孩子,但是我還是會擔心。”

“長官,我覺得沒必要擔心,她會自己找到喜歡的事的,你以後就會發現。大家像她這種年紀的時候,沒幾個人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啊!”局長說,“我想起來了!喬治也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餐,”他繼續說,“喬治·梅爾是我妻子的表親。你大概認識他?他是個神經專科醫師。”

“我知道他名望很高,但從來沒見過。”

“這是艾瑞卡的意思。喬治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但是稍微有點無趣。我基本不理解他在說什麽,比如人的反應之類的東西。但艾瑞卡好像能聽懂那些行話,而且,喬治的槍法也不錯。他確實是個挺好的小夥子。”

喬治爵士確實不錯,格蘭特看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不過也注意到了他窄窄的顴骨。格蘭特覺得他應該有其他的特質在艾瑞卡心中舉足輕重,從而彌補了自身的相貌劣勢吧。他實在是個溫文爾雅的人,絲毫沒有溫潑爾大街上人們慣有的浮誇傲慢之氣。所以他對格蘭特在工作上的失意表達同情的時候,格蘭特並沒有想揍他的沖動,這也證明了他自身的價值。實際上,格蘭特還向他傾訴了自己的艱難處境,好像他能夠理解。對於這個男人來說,人類的失敗其實也就是尋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