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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但是她一走,我就醒了——”

“如果你當時睡著了,你怎麽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因為那時是清晨六點,她不可能離開了很久。而且後來皮茨太太說我跟著她後腳出了門。”

“我明白了。在那一個半小時裏——大約一個半小時——從你起床到發現克雷小姐的屍體,你先走到了峽谷,偷了她的車,把車開向坎特伯雷,然後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接著又回來了,最後發現克雷小姐已經溺水身亡。這些是你全部的活動記錄?”

“是的,我這樣認為。”

“如果你覺得非常感激克雷小姐,那這樣的行為無疑是非同尋常。”

“非同尋常根本無法形容這件事。即使現在我都無法相信我做了那樣的事。”

“你肯定那天早上你沒有下水?”

“當然肯定。為什麽這麽問?”

“你最後一次遊泳是在什麽時候?我的意思是星期四早上之前?”

“星期三中午。”

“然而你的浴衣星期四早晨還濕淋淋的。”

“這你是怎麽知道的?是的,沒錯。但那不是因為泡了海水。我把它攤在窗戶下面的屋頂上晾幹,星期四早上我穿衣服的時候,發現樹上的鳥兒把它弄得亂七八糟——有一棵蘋果樹從山墻外垂了下來。所以我拿剛用過的洗澡水把它洗了。”

“但是,很明顯,你沒有再把它拿出去晾幹?”

“發生過前面那件事後?沒有,我把它晾在毛巾架上。看在上帝的分兒上,探長,告訴我這些事和克莉絲的死有什麽關系?你難道不明白這種沒有理由的質問完全是對我的折磨嗎?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今天早上的驗屍是最後一根稻草。每個人都在描述他們是如何如何發現她的。每個人都在說‘那具屍體’,但那一直都是克莉絲啊!克莉絲!現在還有這所有的懸念和懷疑。即使她的溺水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這和我的大衣有什麽關系?”

“因為我們發現這個東西纏在她的頭發裏。”

格蘭特打開桌上的一個硬紙盒,給他看了一顆用於男式大衣上的黑色扣子。扣子是從它原本的地方被扯下來的,扯斷的線頭上淩亂不齊,形成了一個“頸子”,“頸子”旁邊,靠近扣子的地方,纏著一細綹金色的頭發。

帝斯德爾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的邊緣上,低頭瞪著這個小東西。

“你認為有人淹死了她?我的意思是——就像那樣。但這個扣子不是我的。像那樣的扣子成千上萬。是什麽讓你認為那是我的?”

“我什麽也沒有認為,帝斯德爾先生。我只是在排除各種可能。我只想你說明你所有的衣物裏有沒有一件衣服上有那樣的扣子。你說你有一件,但是被偷了。”

帝斯德爾張大眼睛看著探長,他的嘴巴無助地一開一合。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過後,房門唰地一下開了,一個瘦小的十六歲女孩走了進來,她站在屋子中央,身上穿著破舊的粗花呢衣服,黑色的頭發非常淩亂,沒戴帽子。

“噢,對不起,”她說道,“我以為我爸爸在這裏。對不起。”

帝斯德爾“砰”的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格蘭特坐在大書桌對面,立刻彈起來去看他怎麽了。但是這個瘦小的女孩,卻先到了他的身邊,她絲毫沒有倉促或者驚慌的表現。

“天哪!”她說道,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下扶起這倒下的身體,把他的身子翻轉過來。

格蘭特從椅子上拿來一只靠墊。

“我不應該把他的身子翻過來的,”她說,“除非是中風,其他情況都應該讓頭保持後仰。但是他還年輕不會這麽早中風,對吧?”

她松開帝斯德爾的衣領、領帶和前襟,就像廚師削除餡餅周圍多余的餅皮一樣專業而淡定。格蘭特注意到她曬黑的手腕上布滿了新舊不一的小傷疤和抓痕,傷疤和抓痕全都露在她不合身的袖子外面。

“我覺得,你在櫥櫃裏可以找到白蘭地。爸爸不能喝酒,但是他沒有什麽自制力。”

格蘭特找到了白蘭地,回來發現她在使用扣撫法拍打帝斯德爾失去知覺的臉蛋,力道很輕動作卻不間斷。

“你似乎很擅長這種事情。”格蘭特說。

“噢,我在學校時管理過女童子軍。”她的聲音清晰友善,“一個非常無聊的機構,但還是讓日常生活有了一點變化。這最重要,讓生活有點變化。”

“你在女童子軍那裏學了這些?”格蘭特問道,點頭對她的工作表示肯定。

“噢,不是。她們就燒紙、嗅鹽等等。我從布拉弗·彼特的更衣室裏學的。”

“哪裏?”

“你知道嘛,就是那個次重量級拳手。我以前對彼特信心十足,但是我覺得他最近丟了他的速度。你不覺得嗎?至少,我希望只是速度的問題。他開始蘇醒了。”最後這句話說的是帝斯德爾,“我覺得他現在能吞下白蘭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