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交道口

看到那個火車平交道口時,鄧斯坦·思韋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就是在這裏,今晚,他將殺死他的敵人約翰·鄧恩。

這地方正合他意。一個急彎,周圍還有冷杉樹林遮擋,讓人看不見也聽不到開過來的火車。車速很快,只有四到五秒可供反應,一點點疏忽遲疑都是致命的。在這兒發生一起意外將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這個道口是私人的,沒有值勤的信號員,也沒有值班室。最近的房子是思韋特自己的,即使從那兒看,視線也會被樹林擋住。與鐵道相交的那條小路一直延伸到思韋特房子後面的鄉間,在鐵道對面與主路相會。這個道口很少使用。因為有危險,這裏沒有車開過,門也是鎖上的。這扇便門主要是給抄近路去附近火車站的步行者使用,但這樣的人並不多,在思韋特設定的那一刻更不會有人經過。

在他的計劃中,作案並不困難,幾乎不可能被人發現。這個計劃很安全,萬無一失。只需要一點兒謹慎,以及討厭的幾分鐘,他又將成為一個自由人。

到現在有五年了,約翰·鄧恩一直在折磨他。他忍受了五年,因為別無選擇。甚至連他的健康也受到了威脅——他依賴安眠藥來得到一個晚上的安寧。現在他可以卸下負擔了。今晚過後他將獲得自由。

麻煩是思韋特自找的,但這並沒有讓此事變得更容易忍受一些。思韋特是個野心家,而且一直以來都是個成功的野心家。作為一個孤兒,他很小就自己照顧自己。憑借一次幸運的機會,他得到一個大鋼鐵企業辦公室裏的職位。他在那裏工作只有一個目標。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在三十五歲時他被任命為會計師。如果不是他那次如同自殺性狂躁症的行為,他的未來是很有保障的。

轉折出現在五年前,那時他擔任那位年長而隨和的前任的助手。當時思韋特正要“攀一門高親”——一切正如這愚蠢的說法所形容的,美麗的洛蘭小姐不僅是當地上流社會的一員,而且據說非常富有。她的朋友們都難以想象為什麽她願意嫁給一個生活在思韋特那個階層的男人。有的說這是浪漫的真愛,其他人則嘲諷她一定是相信自己遇上了一個將來會成功的人。對思韋特而言,這無論如何是一門絕好的親事,但他發現這親事也很昂貴。事實上,各項準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面臨的選擇是要麽儲備更多的錢,要麽失去希爾達·洛蘭。突然機會出現了,思韋特被沖昏了頭腦。某位上司的一點失誤被他很快抓住並加以利用,在大意的上司眼皮底下,他以嫻熟的手法在賬目上動了點兒小手腳,公司的一千英鎊就進了他的口袋。不用說思韋特也想在婚後把這錢還回去,但在他有時間幹這事之前,公司的損失被發現了。同時,懷疑某一位職員的理由也出現了。盡管沒有確切的證據指控這個倒黴的人,他還是悄悄被開除了。

對此思韋特處之泰然。他已經逃脫了——幾乎。除了他的繼任上司,約翰·鄧恩,沒人知道,也沒人懷疑。鄧恩在賬本中仔細搜尋,直到發現證據。

但鄧恩並沒有以一名誠實的職員應有的方式來處理這個發現。相反,他私下找到思韋特,於是一百英鎊到手了。

那一百英鎊,以及知曉這個秘密的威力讓鄧恩在頭一年裏很知足。接下來是第二次會面。思韋特不得不加碼。思韋特夫人的確帶來了嫁妝,鄧恩帶著二百五十英鎊回家了。

五年來這事愈演愈烈。鄧恩的胃口越來越大,沒有任何罷手的跡象。思韋特現在要采取一種方式來解決,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剛開始,思韋特試圖以一種大多數人都會想到的辦法來解脫。“我想,鄧恩,你不明白你和我在同一條船上嗎?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但你保持沉默。你也是同謀。如果你把我送進監獄,你也會跟著進去。”

但鄧恩只是陰險地一笑。“哦,思韋特先生,你不能拿我怎麽樣。你不能。”如同昨夜發生的一樣,思韋特還記得此人眼中混合的嘲諷與狡詐。“我只是在我報告的當天才發現的,明白嗎?我先是懷疑,但我沒辦法證實。我會告訴他們我查了老賬本,這是我頭一次發現證據。沒有同謀,思韋特先生。只是一位可憐的職員為了公司的利益履行他討人嫌的職責。”

思韋特在咒罵之後還是付錢了。現在事實是在結婚四年後,他不再能夠維持收支平衡。他的妻子的確帶來了嫁妝,但不像傳說中那麽多。另外,她認為出錢是丈夫的責任。她需要一幢昂貴的房子,一輛昂貴的車,高價的傭人們,娛樂,晚餐,在城裏看戲。思韋特有自己的辦法,但在鄧恩不斷敲骨吸髓的情況下,他做不到。如果沒有鄧恩礙事,他剛好能維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