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貝利的兀鷹

安娜貝爾和我的婚禮如期於十二月六日舉行(山姆·霍桑醫生給他的客人重新斟滿了酒,緩緩說道),教堂的婚禮結束後,我們移師馬克思牛排館,迎接悠長而歡樂的婚宴。很多人開玩笑說這場婚禮會被一個密室殺人案給攪黃,就像藍思警長和薇拉當年結婚時那樣,好在悲劇沒有重演。警長這天是我的伴郎,而伴娘則由安娜貝爾的好友伯爾尼斯·羅森擔任。

當晚,我們在家裏過夜,準備搭乘星期日下午的火車前往華盛頓度蜜月。那天早上,有關戰事的報道大多來自蘇聯前線,蘇軍已經準備好在莫斯科舉行大規模反擊。①我們一邊打包,我一邊留心收音機裏的播報,差不多過了下午一點,一個改變許多美國人一生的新聞出現了,日本人的飛機襲擊了珍珠港。美國就此加入戰局。

①1941年12月5日,蘇聯在莫斯科城下向德軍發起反攻,第二天的12月6日是蘇德戰場的轉折點。在環繞莫斯科幾百公裏的前沿上,朱可夫指揮反攻部隊全線出擊,德軍兩年多來所向披靡,這是第一次在一個優勢對手面前大步後撤。

接下來的半小時,安娜貝爾和我坐在收音機旁,關注事態的進展,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電話是藍思警長打過來的。

“聽新聞了吧,醫生?”

“珍珠港的?沒錯,我們正在聽收音機呢。”

“真是掃興,你們都馬上要出發去度蜜月了。華盛頓估計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你們還是要去嗎?”

“不知道呀,”我這麽告訴他,忽然我意識到安娜貝爾和我自從聽到新聞開始,就放下了打包的工作,於是連忙說,“我待會兒再打給你。”

我們又花了半小時商量,同時聽著廣播裏那些越來越糟糕的消息。日本人在馬來亞①完成了登陸行動。這顯然不是某個狂熱海軍上將的一時興起,而是經過精心策劃的攻擊。這多少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

①馬來西亞西部土地的舊稱。馬來亞戰役發生於1941年12月8日至1942年1月31日,主要是大英國協軍隊與日本皇軍之間的陸戰。日軍企圖殲滅駐馬來半島英軍,為日後攻打荷屬東印度(印度尼西亞)建立前進基地。“我們最好推遲華盛頓的蜜月之旅。”安娜貝爾終於說出了我想說而說不出口的話。

“可這是我們的蜜月埃”

“山姆,我們可以換其他的時間。所謂蜜月,只是兩個人甜甜蜜蜜在一起,至於在哪裏並不重要。”

她說得當然沒錯,於是我打電話到華盛頓的旅館,取消了先前的預訂,然後把這個決定告訴了藍思警長和我的護士愛玻。“這個星期您還是休假吧,”她懇求道,“就算你們哪兒都不去。”“再說吧,我過幾天也許就回診所了。只是想打電話告訴你,如果發生什麽緊急情況,還是可以找到我。”

接著,安娜貝爾也打電話給她的伴娘朋友伯爾尼斯·羅森。

她們聊起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掛上電話後,安娜貝爾告訴我:“伯爾尼斯對我們擱淺的蜜月計劃也是深感遺憾,她建議我們星期二一起到外面吃飯,然後去騎馬。”

伯爾尼斯和她哥哥經營著一家生意紅火的馬場,就在剛過斯普林·格倫墓地不遠處,作為本鎮唯一的獸醫,安娜貝爾此前已多次造訪過那兒。她和伯爾尼斯由此成為親密的朋友,並且和她一起騎過幾次馬。我也一直被邀請去玩,不過總是借故推托了。因為我一直不擅長騎馬,在我年輕的時候,和我同齡的小夥子們無不做著牛仔夢,可我偏偏對黃色皮爾斯·阿洛小轎車情有獨鐘,這是我從醫學院畢業的時候,父母送給我的禮物。

但是我又怎麽能夠拒絕一份用來彌補蜜月推遲的遺憾而發出的邀請呢?“沒問題,”我和妻子說,“我們一起去。”

伯爾尼斯·羅森的馬場覆蓋了從科波山到墓地的兩百英畝土地,過去幾年,我一直是斯普林·格倫墓地的受托管理委員會成員,據我所知,伯爾尼斯和她的客人們有時候會騎馬翻山,直到墓地的邊緣。對此我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因為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一次在同樣的地方野餐。星期二如期而至,我們與伯爾尼斯以及她哥哥傑克共進了一頓愉快的午餐後,她建議我們就沿著這條路線騎行。“你是墓地受托管理人之一,山姆,你應該全方位多角度地了解這個區域。”

“我在平地上騎馬都夠戧……”

“得了,山姆,”我妻子急道,“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只得轉而向傑克·羅森求救:“你也和我們一塊兒去吧?”

傑克是一個短小精悍的馬夫,金發梳往腦後,胡須淡淡留蓄。

他笑著婉拒道:“今天不行,抱歉啦。我想守在收音機旁,聽聽戰爭的消息。征兵抽簽馬上就要輪到我的號碼了,我想知道自己會被派遣到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