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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藥獨特的香味沁入有些幹燥的眼睛裏。

氣味是從褪色的江戶紫大包袱裏散發出來的,朱美有種想要拿冰水洗臉的沖動。

“那麽……”尾國誠一淺淺地坐在脫鞋出的木框上,喊了一口朱美泡的第三杯茶,飲下後接著說:“……那位村上先生現在怎麽了?”

“在醫院。”朱美答道,然後嘆了一口氣。

昨天……

朱美總覺得內心騷然不安,打消采買的念頭,折了回去。

她也不想和打扮奇異的一行人錯身而過,但是從大馬路彎進巷子後,那種焦躁感更加強烈了。

轉角雜貨店的老看門犬平時老是在睡覺,幾乎不會吠叫,此時卻好像被人踢了一腳似的,狂吠不止,可能是狗叫搞得她心神不寧吧。狗會叫,八成是因為那個成仙道的人還待在圍墻後面。

然後……

朱美小跑步穿過巷子,回到家裏,打開玄關門的瞬間……茶箱“砰”的一聲翻倒了。

仔細一看,靠庭院的拉門上框吊了一個東西。

是村上。村上再次試圖自殺了。

朱美急忙跑過去,抱住村上的身體,從檐廊大叫奈津。奈津鬼叫著跑來,結果演變成左領右舍全部出動的大騷動。雜貨店老板把村上抱下來,眾人將他放在門板上,擡到鎮上醫生那裏去了。

千鈞一發,村上總算保住了一命。

醫生說,鑰匙美朱再晚個幾分鐘……,村上恐怕就沒命了。

“真倒黴哪。”尾國說。“竟然在別人家裏上吊自殺……他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吧?只能說是飛來橫禍了。再怎麽說,人家救了你,你卻在人家家裏上吊,簡直是恩將仇報。”

“就是啊,真是給人添麻煩。”朱美說,客套地笑。

“不過那個人不是扭傷得很嚴重,連站都站不起來嗎?竟然還能上吊。”

“是……啊,醫生診斷說,好像腳骨裂開了,要是平常人,根本痛的站不起來。”

“看樣子他一心想死。”尾國說。

但是朱美覺得並不是那樣。

村上的樣子確實有些奇怪。但是說到哪裏奇怪,他只是看起來有些納悶,與其說是想不開,人反倒很開朗。

“不過你折回家,真是做對了。要是你去買東西的話,那個人就會吊死在這裏了,對吧?”

“他是在那裏上吊的嗎?”尾國指著檐廊問。朱美點點頭,被拿來當踏腳台的茶箱還在原處。

“美朱嫂,你事先感到什麽不對勁嗎?”

“噯,雖然不到忐忑不安的地步……,我這算預感嗎?”

朱美沒有這樣的自覺。

那時,朱美確實覺得非回家不可。

可是他認為這個判斷並不是基於村上可能再度自殺的預測。雖然覺得不太放心,但她並不擔心。朱美之所以回家,說起來,是因為整個城鎮騷亂不安,讓她內心忐忑了起來。而她之所以覺得城鎮變的騷亂,是因為空氣變得又幹又刺,陽光變得沒有生氣。

“會不會是預知呢……?”尾國開玩笑地說。

“應該不是吧。”美朱回答的不怎麽篤定。

朱美幾乎一夜沒睡。

或許如此,老實說,她昨天的疲勞還沒有恢復。

昨晚……上吊騷動告一段落,朱美回家時,都已經深夜了。村上的狀況與其說是自殺未遂者,更接近倒在路邊的可憐人。幸好他很快地恢復意識,得以免於驚動警察,但是要讓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住院,是件相當麻煩的事。

當美朱收拾好淩亂的家裏,簡單吃了點食物時,東方天際已經泛白了。即使上床也睡不著,就在將睡未睡時,也接近中午了,所以朱美放棄睡覺,爬了起來,此時尾國來訪。

尾國是丈夫的生意夥伴——也是賣藥郎。

他們認識已有四年之久。

不過尾國並沒有像夫家的藥品批發商承銷商品。就這點來說,尾國等於是丈夫的競爭對手,但是尾國是這一行的老前輩,很照顧丈夫和朱美。

朱美的丈夫作為行腳商人的資歷尚淺。他原本是個軍人,戰後不久才做起買藥生意。而尾國從十八歲起就從事這一行,是個擁有二十年資歷的老手。丈夫原本就待人和氣,不適合當軍人,但從要求絕對服從的階級社會轉職到服務業。似乎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將待客的初步要訣交給這個門外漢的,不是別人,就是尾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