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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你是說紀伊國坡嗎?”

“對,就是那個坡道。”光保說。“又回到最初發現女子,攙扶她的場所。換句話說,一切都是假的,時間也幾乎沒有流逝。或者是到了早晨,男子發現自己睡在那個坡道上。這個故事就是這樣。”

“是這樣嗎?”

“沒錯。所以呢,這是狸子的故事。因為不是常有這樣的故事嗎?主角救了姑娘,姑娘為了謝恩,招待主角到豪宅區,享用山珍海味,結果主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吃的是馬糞,溫泉其實是堆肥……”

“或者是在同一個地方來來回回的打轉?”

“沒錯沒錯。以為是茶室,沒想到竟是把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某某東西(日本民間傳說裏,狸子會張大陰囊罩住人作怪,使人以為置身豪宅,大小據說就有八張榻榻米大,一說則是由於狸皮延展性佳,以狸皮包裹金粒敲打,可制成八張榻榻米大的金箔,故有此說法。)……,有這種故事吧?就跟那個一樣吧?一樣的。”

確實,狸子可提供所有的幻覺場景。在幻覺中,連時間都可以任意延長縮短。無論是幾小時、幾天、有時候甚至是幾年,都能在一瞬間進行。就如同光保說的,《貉》的故事,也能夠視為大部分狸故事的一種變型。

不——應該這樣看待才對吧。因為小說的標題就叫做《貉》,既然特意以此為標題,應該有什麽含義才是。出於作品的性質,作者或許想要隱瞞怪異的種類,所以直接題為《野篦坊》會有諸多不便,但是話說回來,應該也沒有必要把怪異的真面目拿來當做標題。像是《紀伊國坡之怪》,還是《蕎麥面店老板的臉》,可以用的標題多的是。

不僅如此,作者不但把作品題為貉,甚至在開頭就聲明這是貉的故事。故事中也根本沒有揭露怪異真面目的必要。我想這不只是因為小泉八雲搜集到的傳說偶然是貉的故事,更是一種別有用心的技巧。記得有個說法認為,不是因為故事中有野篦坊出現,所以是恐怖小說,而是二度怪異這個形式本身就是恐怖小說。

我表示同意,光保便好似心滿意足,高興不已地說:“這樣的話,野篦坊就算換成一目小僧(注:日本一種通俗的妖怪,形象為小和尚,只有一顆眼睛,會突然現身嚇人。)也可以吧?”我回答:“應該沒關系吧。”

當然,小泉八雲所采用的“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有如雞蛋一般”的臉,就演出效果而言出類拔萃,不過若是優先考慮二度怪異的構造,就沒有一定非是野篦坊不可的必然性。事實上,民間傳說或故事中的二度怪異裏,是野篦坊的例子雖然不少,不過也未必一定如此。

光保繼續說道:“我是會津人,在當地也有類似的故事,主角是叫做‘朱盤’的妖怪。”

“朱盤?”

“對,紅色的,盤指的好像是圓盆之類的東西。臉像這樣,紅通通的,非常紅,一片火紅,然後巨大的眼睛炯炯發光。很可怕吧?太可怕了。小的時候,我曾經夢見過好幾次。”

“哦,這類股市有很多。據我朋友說——書名我忘記了——好像是中國的古籍裏就有這類故事的原型。那個故事好像是有人遇到一個一樣是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子,那就是野篦坊,不過在其他書籍的記述裏,就變成了單純的怪物,所以並不一定。”

“哦,這樣啊。”光保佩服地說。“您有熟悉這些事的朋友呀?”

“嗯,有一個。”

這些都是的字朋友中禪寺的牙慧,中禪寺這個人精通有關妖魔鬼怪的古書漢籍。對於妖怪,他知之甚詳。我這麽說明,光保便高興地說務必要介紹給他認識。

“我想知道那本中國古籍的名稱,非常想知道,我想看。”

“哦。那家夥跟我不一樣,什麽都記得,只要問他,馬上就可以明白了。……可是光保先生,恕我失禮,您為什麽會想要知道呢……?”

他似乎對野篦坊相當執著。

光保搔搔頭,表情意外地和藹可親。

“哎,我想您也察覺到了,我因為有野篦坊這個綽號,所以開始對它產生興趣,因此特別留意,自然聽見、看見了許多事,人就是這樣吧。不知不覺,我對它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哦,經常是如此。”

“就是吧?我想說的是,在我的想法裏。野篦坊並不是狸子。不是那種只要嚇嚇人就高興的輕浮妖怪。單純嚇人的例子裏,根本就狸子幻化成人似的變成野篦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