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攻(第4/14頁)

那個金出生的木材和鐵礦砂港口?還是他身上的蘇格蘭血統?生活在英國北部那片高地上的人個個都是硬漢子……不管怎樣,惠特尼堅信,太平洋戰爭將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大的一場海上戰爭,而海軍陸戰隊這支小小的軍種將在碩大無朋的舞台上演出威武雄壯的戲劇。

“納什維爾的安德魯·安德森[1]將軍啊,你若九泉有知,定會擂著棺材蓋喊:‘讓我再好好幹他媽一回吧!’”惠特尼中校想。他和特納將軍在機場上道別以後,才發現自己手心興奮得出汗了。

“卡納爾見!”特納少將最後說。他也是個象金一樣的人,說得出,做得到。

惠特尼掏出那個小金佛,借著跑道上的泛光燈又看了看,真是個好玩藝兒!

給小戴維?想起他就想起貝莎。貝莎·勃倫特,可愛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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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偉人身邊的優秀人物往往很倒楣。因為偉人的光焰太眩目,會淹沒了別人的光芒。大特頓國家公園就遭到了這種命運。憑它的湖光山色、野生動物和鳥類、森林和溪流,要是在別的州,早就成了名勝。可它偏偏在懷俄明州,而且緊挨著黃石,黃石公園的名氣太大,把大特頓蔭沒了。

惠特尼可忘不了大特頓,就像他忘不了貝莎一樣。貝莎和大特頓聯系在一起了。

安納波利斯海校有個不成文的傳統,每逢假期,總希望它的學生能征服一些名山大川,一方面鍛煉學生的勇敢,另一方面也培養學員適應各種地形的能力,而不光在軍艦和海洋上。

惠特尼準備一個人去大特頓。本來,他們一幫子朋友,包括他的知己奧勃萊恩·貝克,都準備去阿拉斯加的麥金萊山。它高達兩萬零三百英尺,是阿拉斯加第一高峰,也是北美大陸第一峰。在它的陡坡上攀登,自然又浪漫又富予冒險精神,正合年輕的海軍士官們的胃口。

而惠特尼卻去爬一座一萬三千英尺的“小丘”,因為誰也沒有去過大特頓,甚至大部分人也不知道美國還有這麽個地方。

惠特尼收拾了全部行裝,塞入他的福特車後座。他把汽車放到鐵路平板車上托運——那年頭美國人還不大興駕車旅遊全國,自己買了張頭等車票也上了火車。火車上,他對面是一對情人。女的精神、漂亮、線條柔和而富於彈性,褐色的眼睛明亮而愉快,穿一身做工考究的花格連衣裙。脖子上套了一枚小十字架,仿佛在哪裏見到過。男的也高大、瀟灑,戴著深色框的眼鏡,開口閉口不離梭侖法和拿破侖法,是個得意的哈佛法律生。

海軍士官生從夏延站下了火車。他開始駕著汽車,沿著塵土飛揚的大道,橫越懷俄明州,一直開到傑克遜湖。

果不其然,大特頓有著它特殊的美。黎明時的淡紫色雲霞中,鐵水一樣通紅的太陽跳出群山,把灰色的傑克遜湖喚醒。林鳥開始嗚叫,雲杉林在晨風中嘩嘩響。用純凈的溪水煮一鍋魚湯,惠特尼躺在濕漉漉的草坪上,忘記了世間的一切煩惱。他甚至想:戰爭,這種人類有組織的武裝沖突,為什麽不能取消呢?他把腦袋枕在一塊長著褐色苔蘚的石頭上遐想:為什麽那個“穿雜色衣服的吹笛人[2]”要在幾千年中危害人類呢?

第二天,他換了滑雪服,背上裝具,開始爬山。他趟過白楊和樅樹蔭蔽的陀河,河狸築壩將蛇河的一條支流攔截住,流入平滑如鏡的特頓湖。沿著大特頓山的東坡越爬越高,當他達到雪線的時候,看到山腰上有兩個人。憑著他海軍軍官的眼睛,一眼就認出正是火車上那對旅伴。他微笑了,想征服大特頓的畢竟不止他一個人。

他選好了滑行路線,只有海軍軍官才敢挑選那樣危險的滑雪路線:通過一連串起伏的雪丘,跳過兩個七十英尺高的積雪斷層,還要在險峻崢嶸的亂石間滑行,最後進入一個冰川源頭的粒雪盆地。當他戴上護目鏡,舉起雪杖時,天已經變了。灰蒙蒙的大團雲霧從峽谷中湧出來,視野模糊,風也很大,山谷發出令人毛發豎起的回聲。惠特尼猶豫了一下,心想,如果出了事,那將無人來救他,他想到那個姑娘,希望她也能沿著這條路線滑行。他為自己的膽怯而害羞,又撐起了雪杖。雪塵在他身旁和滑雪板後面激揚起來。

滑了三分之一路程以後,他明白自己錯了。他不該如此任性。傑克遜峰的西坡又陡巖石又多,他不斷地用雪杖支開一塊塊巖石,這些巖石象炮彈似的迎面射來。他跳過第一個斷層之後,感到腳下的積雪層並不厚實,似乎是起伏的山石和冰丘之間被風吹積雪填滿的。到了第二個斷層,災難來了:他挑選的那片積雪區,恰恰是一條很寬的冰縫。滑雪板劈破了簿薄的表層雪,他還來不及反應,頭就狠狠地撞在冰墻上,一下子暈了過去……等他醒來,天已經黑了。從冰縫下面往上看去,狹窄的夜空中有幾顆鉆石樣的星星,像一張奇怪的聖誕節卡片。腳扭傷了,他咬著牙,不顧渾身痛楚,企圖爬上冰墻,但一連幾次都失敗了。他放棄了努力,準備節省體力,等待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