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攻(第5/14頁)

冰縫裏奇寒,他的羊毛衫抵擋不住徹骨的冷氣,只得不停地運動,大聲呼喊,像一條沉船中的遇難者,在拍發SOS。

不久,他就失望了。他開始後悔來到大特頓,大特頓雖然只在黃石公園南方五十英裏,可是從來也沒人光顧。人們去黃石就夠了,還來這裏幹什麽?

他凍僵了,冷氣漸漸從四肢侵入心肺。他想到死,他感到太年輕,沒撈上打一仗,沒有愛過,也沒有被愛過……一個聲音在冰縫裂口喊:“喂……有人嗎?”真是天使的聲音。他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個女孩子。

她用繩索把他從冰縫底下吊上來,費了很大勁,累得呼呼喘氣。

“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那個小夥子呢?”

姑娘拍拍他身上的雪;“喬治沒來。我們看到你沒有回到你的營地,我猜你出事了,我要找你。喬治說:算了,大特頓山區太大,最好還是下去報告警察。我說:等警察來到,那人早死了。他不來,怎麽勸都不行。我就一個人順著你的滑雪板印找來了。你可真玩兒命。噢,我叫貝莎·貝克。”

惠特尼一把抓住貝莎的手:“你是奧勃萊恩的妹妹?”

“你是查爾斯?”

“對。”

她扶著他一瘸一拐走下山。原來他們互相之間早有所聞,但從未謀面。貝莎一直住在中西部的鹽湖城,那是一個宗教色彩很濃厚的地方。摩門教的傳說使鹽湖城變成了一塊“禁地”。他們談山、談玉米地、談軍校、談奧勃萊恩。惠特尼發現貝莎單純可愛,有股西部的鄉野氣,一下子就愛上她了。他可是個勇敢的軍人,不管那喬治是何等人物,一路上打定主意,非貝莎不娶。

一切都過去了。他同喬治·布萊克的攤牌過去了。喬治並不是個弱者,有學識,有風度,體魄強壯。他的致命弱點是自私,他並不是全心全意地愛貝莎,他在東部有一大堆女朋友。惠特尼的果斷和喬治的花哨都起了作用。 ’

他同貝莎難忘的摩門教式婚禮過去了。他們甜蜜的婚後生活也過去了。貝莎給他做的各種甜餅和土豆泥變成了回憶。貝莎的笑靨、貝莎的親吻、貝莎的一句“啊,親愛的!別忘了帶煙。”也變成了回憶。貝莎作為一個陸戰隊軍官的妻子,總是把房內的家具擦得閃閃發光;桌上擺上各種好吃的,讓惠特尼洗一個熱水澡,然後摟著惠特尼的脖子,說上一聲;“查爾斯,忘了你那些大炮、輪船和士兵吧!看著我,嗨!你真漂亮。”中西部的姑娘真是好老婆!這一切也過去了。只剩下一個活的紀念碑:戴維·惠特尼。

3

惠特尼中校回到了聖叠戈。這是加州南方同墨西哥毗鄰的一個邊境城鎮。雖然不繁華,卻還挺整齊,還有些西班牙古跡。因為事先在軍用線路上打了電話,第二營的三個連長全來機場接他。

詹姆斯·克萊上尉沉默而憂郁,戴著一副眼鏡。他在西點軍校的時候,軍事史教員常給他打“A”等,而戰術教員卻給他一個“C”等。他像一個投錯門庭的潦倒文人,有時給時報或晚報搞幾條縱橫字謎,有時寫首小詩。他對待士兵並不嚴厲,作戰時往往采用一些非正規的打法。李理德·丁恩上尉恰恰同克萊相反。他中等個兒,眼睛裏燃燒著熱情的火花,工作時全力以赴,力求優秀。他嚴於律己,也苛刻求人。戰術上他很少脫出教科書的規範,惠特尼認為這並不是好事。因為時代、技術千變萬化,地域和敵人也不盡相同,奎安提柯陸戰隊學校的教材只能掛一而漏萬。

休伊上尉介於他們兩者之間。他是一種實用主義的軍官。雖然克勞塞維茨和約米尼的經典背得不大熟,然而在具體的戰鬥中,卻可以找到簡單有效的方法,並且付諸實施。話說回來,惠特尼對自己的部下並不很熟悉。他四月從澳大利亞歸國,向美國海軍陸戰隊司令霍蘭德·史密斯將軍報到。霍蘭德把他派到了“海魔”師。他一共才來了四個多月。

惠特尼和連長們同乘吉普車回到營房,立刻召集軍官會議。在軍官們陸續到達期間,他抽空洗了個澡。這一夜,他幾乎全在遊艇、飛機和汽車上耗掉了。然而他並不疲倦,戰鬥的消息使他激奮。他為這一天苦苦等待了五個月。

清晨,“海魔”師二團二營的全體軍官在一座小教堂內開會,聽營長傳達戰鬥任務。美國民族並不是一個愛打仗的民族,由於每個人的機會太多,欲望太強,性格太鮮明,在一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裏,許多人寧願做工經商而不肯當兵。麥克阿瑟當總長的時候,陸軍士氣相當低落。只有海軍陸戰隊是例外。陸戰隊是志願的軍種,一向在海外服役,處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打仗對他們來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二營的軍官們情緒很高昂。尤其當他們聽說陸戰一師在瓜達爾卡納爾島上打得挺不錯的時候,競爭之心油然而起,人人都想踏上征途,同日本人見個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