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攻(第2/14頁)

“查爾斯,我們在卡納爾很困難。”他吐出的煙立刻被迎面的海風吹散。他現在絲毫沒有嚴厲的樣子,顯得很自然,很隨和,如同在酒吧間和熟人聊天。

“我們的掩護艦隊第二天就在薩沃島被日本海軍敲掉了,損失了四艘重巡洋艦。美國海軍從保爾·瓊斯時代起還沒這麽丟臉過。敵方毫無損失,戰局一邊倒,制海權現在在山本手裏。敵人的艦隊經常炮擊飛機場,步兵也有許多部隊登陸,激戰常常發生,尼米茲將軍擔心範德格裏夫特少將的陸戰一師頂不住。”

“所以要派海魔師,讓我們上。”

“是的,先派你們團你們營。”

兩個人都沉默了。“海馬”號折向南方,暮色沉沉,美洲銀行大廈上已經亮起了燈光。奧克蘭渡口一帶建築物上的霓虹燈,把五彩繽紛的光投映在漂動的大海裏。

“特納將軍,一個營怎麽夠用?為什麽麥克阿瑟將軍不派陸軍增援卡納爾?”惠特尼說慣了“卡納爾”這個詞。所有的海軍陸戰隊都是這麽稱呼瓜達爾卡納爾島的。“光讓陸戰隊去同日本人幹,等於讓孩子去幹大人的事情。”

特納罕見地微笑了。凡是見過惠特尼的人,不論是他臉上有了傷疤以前還是以後,都為他的貴族氣派所傾倒。他天生具有那個島國居民傲然不遜而又不屈不撓的氣質。在他面前擺架子是不稱職的。

“你同麥克阿瑟將軍一起從科雷吉多爾島突圍而出,我正要問你。你說,麥克阿瑟的戰略方向到底是哪裏?”

“當然是菲律賓。打回菲律賓,他就達到了他一生目標的頂峰”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特納說。“打回菲律賓並不能打敗日本帝國。金海軍上將,我們整個海軍跟麥克阿瑟的分歧在於:他追求榮譽,我們追求勝利。”

天黑下來,遊艇減慢了速度。在它的左舷和右舷,奧克蘭和舊金山已經是萬家燈火。突然,所有的燈光全熄滅了;城市比海洋更陰暗,因為海面上還映著清冷的月光。畢竟是戰爭啊!惠特尼感嘆。日本潛艇炮擊過西雅圖港,從潛艇起飛的折疊式日本飛機空襲了西海岸,自打那以後,舊金山人和市政當局已經變得神經質了,動不動就熄燈滅火,讓一些上了歲數的國民警備隊員抱著步槍在大街上跑步。

特納開始向惠特尼兜出海軍的老底。

中途島大捷之後,連傻瓜也看出美軍要發動一次反攻。金舉出了一八六一年美國內戰的時候,北軍統帥麥克累倫拖延進攻貽誤戰機的先例,打算趁日本人新敗,驚魂未定之機,突然打他一拳。問題集中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用多大規模?誰來指揮這次反攻?

海軍和陸軍鬧翻了。

因為在日本的太平洋島嶼防線中,最重要的拱心石就是加羅林群島的特魯克環礁和新不列顛島上的拉包爾。特魯克是日本聯合艦隊的基地,號稱日本的珍珠港;拉包爾是日本在西南太平洋上最大的後勤基地和兵站。

麥克阿瑟口口聲聲要反攻拉包爾。

他是一個帶政治色彩的將軍,知道如何贏得美國的輿論。反攻拉包爾富於宣傳性,然而談何容易!他聲稱:只要給他兩艘航空母艦和四艘戰列艦,他就可以拿下拉包爾。這足以證明他對海戰的無知和幼稚。日本海軍雖然在中途島之戰中損失了四艘第一流的航空母艦,然而元氣未傷,戰列艦、巡洋艦和驅逐艦隊保持著可畏的實力。進攻拉包爾,只能是自殺。

金主張搞個小很多的作戰,進攻東所羅門群島的圖拉吉島,那裏有日本人新建的一個水上飛機場。

誰也不知道圖拉吉島。輿論不知道進攻這個小島究竟有什麽用。於是,麥克阿瑟聯合三軍參謀長馬歇爾反對。金非常強硬,他拒絕麥克阿瑟指揮任何投入美國海軍主力部隊的軍事行動。

特納問惠特尼是否認識金上將,惠特尼答稱認識。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金的影子。有哪個海軍軍人不知道金呢?高大、削瘦、不苟言笑、脾氣很壞。金的前額有深深的豎紋,在一張很長的臉上長著個羅馬人式的大鼻子,他的脖子像仙鶴一樣長,尤顯他鶴立雞群的不凡氣度。他就是美國海上力量的主人。金無疑是專斷的,這一點,當他在安納波利斯海校講演的時候,惠特尼就看出來了。金的不屈精神,使這個蘇格蘭雜貨商的兒子成為美國海軍的靈魂。他不善於宣傳,但頑固無比。一旦他認為要堅持幹的事,就是上帝也無法叫他回頭。

特納告訴惠特尼,金看不起麥克阿瑟,認為他懦弱、動搖,好大喜功卻華而不實。“你同麥克阿瑟將軍一起作戰,一塊兒逃出來。你認為金上將的看法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