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關於日俄戰爭的研討(二)(第3/6頁)

可以說,這些失誤來自於低劣的戰術,而低劣的戰術來自戰略的錯誤,而戰略的錯誤來自於缺乏目的的專一性,而這才是戰略的精髓。其他一切因素和考量必須服從於它,並且為之協調成一個專一的目的。在我寫到這些內容時,偶然讀到了偉大的《十七世紀的英國》[4],其中的幾句話,說的是政略,其實也能聯想到它的孿生兄弟戰略:

為何威廉三世在愛爾蘭的成就大於詹姆斯二世?因為他能在錯綜復雜的情況下,抓住一個遠大的目標。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他的決策都基於這個唯一的目標。這個目標則是根據事物的規律所制訂的。

我們用這個觀點來分析羅日傑斯特文斯基。按理他應該摧毀日本艦隊,日本人為了此役盡其所能地搜集裝甲艦組成了一支艦隊。東鄉平八郎在戰鬥之前發出的信號體現了他的目的,然而他的對手卻並未明確自己的目的。抵達海參崴,只能看作是實現目的的手段,如果能抵達該地,俄國人就能在最有利的條件下作戰。但摧毀日本艦隊才是最終的目的。如何作戰則是必須考慮和準備的事情。即使逃脫日軍的圍堵抵達海參崴,但並無十分把握獲勝。所以,在面對所有條件下,如果只能采取脫逃之計,就應該果斷地決定,因為一旦被迫迎戰,俄國人就必須重創日軍艦隊。而這時,俄國艦隊應該做好充分的戰鬥準備,除掉一切妨礙設施,輕裝迎戰。一邊關心其他事務,一邊戰鬥,這樣的艦隊已經無法取勝了。

如果羅日傑斯特文斯基對這些事實有一定認識,明確戰鬥乃是他的一個目的,那麽他就能確信不能將戰鬥推延至抵達海參崴以後。我猜他會根據已知的航行距離和艦艇消耗推斷出,艦隊必須裝載的足夠抵達海參崴所需的煤量,以及適當的安全限度[5]。為了可能的逃脫機會,他的艦隊必須依照這個總量裝載。另外,他還要參考根據每艘艦艇活動的最佳吃水。因為日軍有可能在狹窄的海域或者海軍船廠處伺機而動,朝鮮海峽的一處港口又符合這兩個需求,那麽自己就極有可能會在此戰鬥。因而艦隊裝載的煤量更需要準確,到達該處時能消耗至艦艇最佳戰術吃水。至此,他的計算終於臻於完美符合戰鬥的要求了。

還有運輸艦。在決定命運的最後一段航程,運輸艦無關緊要。俄國人應該調整這些運輸艦,使其遠離戰場。如果戰敗,這些運輸艦對俄國來說微不足道;如果勝利了,則可將它們召回再將其護送至目的地。一位奧地利軍官曾主張,俄國艦隊可在夜間分散,補給艦取道日本以東,便可能逃脫。哪怕是被東鄉平八郎發現,也會迷惑他。對該評論,我不發表評價,也不失為一種處理補給艦的方法。

當時,俄國人已經將日本的全部兵力集中到朝鮮海峽,這是羅日傑斯特文斯基必須考慮的一個因素。西蒙諾夫稱,補給輪船“捷列克”號和“庫班”號被特意派往日本東海岸,以吸引對方的注意,但一無所獲,日本人並不知道它們的行跡。

不可否認,如果俄國分艦隊避開東鄉平八郎,分開行駛的補給艦遭到截擊,這就會對俄國分艦隊在海參崴的整修造成困難。我也不會懷疑,如果逃脫了,俄國艦隊甲板上的煤會對他們未來作戰產生很大的價值。這些令人分心的考慮,正如威廉三世在愛爾蘭所遇到的情況一樣,越真實,越重要,就越應該擺脫它。因為這些考慮必須服從那個專一的目標,即盡力做好戰鬥準備。這說明,軍事部署沒有折中一說,處處讓步,就會誤入歧途,既要逃又要戰。

羅日傑斯特文斯基的方針就是折中,既想戰又想逃。他一開始就在戰略上犯了個大錯,不將注意力集中在專一目標上,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一系列大錯誤,這些錯誤可以綜合成戰術上的巨大失誤。超載裝煤,增大火災隱患,造成裝甲帶下沉,致使速度和作戰性能下降;忽略偵察;攜帶運輸艦。每一項錯誤都沒有遵守原理,即在戰爭中,戰略上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利用最有利的條件進行戰鬥。羅日傑斯特文斯基的錯誤,其實是旅順口分艦隊悲劇的重演。條件雖然發生變化,但是原理的運用卻並未改變。抵達海參崴之後,依照原理,俄國人要求船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最充分的準備,使艦艇處於最佳作戰狀態。在嵊泗列島,俄國政府卻要求俄國人忘掉海參崴以及在那裏進行補給,因為這些想法可能影響到為可能發生的戰鬥所進行的備戰活動。從羅日傑斯特文斯基的行動中可以推斷出,他的想法欠妥,因為他全身心地關注著補給問題,其精神和信念也已經偏移,並且無法扭轉。

讓我們以評論家朗弗雷對拿破侖在埃斯靈慘敗和瓦格拉姆大捷期間的指揮所做的贊語作為結束語:“在拿破侖的眾多軍事案例中,舍末求本這一準則多次出現,而拿破侖對其運用則是出神入化,他較為擔心的是一些復雜情況[6],於他而言,並非出現過,任何旁枝末節休想將他從既定任務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