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歡迎來到地獄(第3/10頁)

"快跑,"他又說:"我們可沒有多少時間磨蹭。"到達食堂的時候,我的雙腳幾乎失去了知覺。我覺得自己連吃水煮蛋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們走進了食堂,渾身濕透,慢慢吞吞,精疲力竭,上氣不接下氣,太餓而吃不下飯,受盡折磨而感覺麻木,就好像一群剛剛從莫斯科撤回來的拿破侖士兵。

當然,這一切都是教官們故意安排的。這不是什麽瘋狂的消防演習,而是對學員決心的嚴峻考驗,是用最嚴酷的方法來找出到底哪些人想參加這些訓練,渴望完成訓練,能夠面對接下來的四周訓練和之後的地獄周,那時候的訓練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艱苦。

他們是在迫使我們重新審視自己做出的承諾。我們真的能夠忍受這種虐待嗎?兩個鐘頭前在粉碎機操場上列隊的時候,我們有九十八人。吃完早餐後,只剩下六十六個人。

早餐過後,我們穿著水淋淋的靴子、長褲和T恤衫,又一次出發前往海灘,同行的還有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教官。他和我們一起跑著,叫喊著,要我們快跑。我們已經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麽。沿著沙灘往南跑,兩個來回,四英裏,三十二分鐘內跑完。願上帝幫助那些不能在沙地上每八分鐘跑一英裏的人吧。

我有點害怕,因為我知道自己跑步並不是很快,但是我決心一定要全力以赴。到達海灘的時候,我心裏清楚自己必須全力以赴,否則不可能過關,因為在這個時候跑步再糟糕不過了:現在幾乎是滿潮,海浪不斷地湧上海灘,幾乎已經沒有幹沙地了。也就是說,我們要麽在淺水中跑,要麽就得在非常濕軟的沙地上跑,而這兩種情況都是跑步者最討厭的。

肯·泰勒教官整好隊列,威脅我們說如果三十二分鐘內跑不完,後果會很恐怖,隨後讓我們出發。這時候,在我們的右邊,太陽漸漸地從太平洋上爬了起來。我選好了跑步的路線,也就是順著潮汐最高的一線跑,因為海水剛退去時會在這裏留下一片狹長的硬沙地。這也意味著我有時得在淺水中奔跑,但那只是些浪花的泡沫,這要比在左邊的軟沙地中奔跑省力得多。

但問題是,我得一直沿著這條路線跑,因為我的靴子永遠是濕的,一旦跑偏到海灘上去了,每只靴子就都會粘上半磅重的沙子。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在第一集團裏,但我覺得自己還是能夠保持在緊隨其後的第二集團裏。所以我低頭盯著在我前面延伸著的潮汐線,邁著沉重的腳步,踩著最硬的濕沙地向前跑去。

頭兩英裏還不是那麽糟糕,全班至少有一半的家夥跑在我後面,自己的感覺也還不錯。但我在後半程漸漸慢了下來。我匆匆地瞄了一眼四周,發現其他人也都力不從心,我決定拼命一搏。於是,我開足馬力向前沖。

在之前的二十分鐘裏,海潮逐漸退去,露出了一小片狹長的濕沙地,那裏不再受到海水的沖刷。每一步我都踏在這塊濕沙地上,一直奔跑,惟恐自己落後。每次追上一個同伴,我都當作是自己的一個挑戰,並拼命把他遠遠拋在後面。最後,我在三十分鐘內跑完了全程。這對一匹只善負重而不善奔跑的馱馬來說,成績一點都不差。

我不記得誰跑了第一,可能是某個士官,一個像山胡桃木一樣頑強的農村小夥子,他的成績要比我快好幾分鐘。不管怎樣,在規定時間內跑完全程的學員可以到松軟的沙地上去休息休息,恢復一下體力。

有十八名學員沒有達標,教官一個接著一個地命令他們:"趴下!"隨後他們開始做俯臥撐。由於極度疲勞,做完俯臥撐之後多數人的膝蓋都著了地,不過這倒多少給他們省了點事兒,因為教官接著就命令他們匍匐前進,爬進太平洋湧起的海潮。泰勒教官要他們一直向前爬,直到冰冷的海水沒到脖子根為止。

他們在海水裏待了二十分鐘,其間教官一直在計時。我後來才知道,這樣做是為了防止他們體溫過低。泰勒和其他教官手裏甚至有一張圖表,上面精確地寫著人在某一溫度冷水中所能夠堅持的最長時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被叫了上來,可接下來的卻是更嚴酷的懲罰,就因為他們沒有達標。

我知道,裏面有幾個人可能當時的確是放棄了,但其他人則已經不可能跑得更快了。教官們對這些情況也心知肚明,但在巴思訓練的第一天裏,一切都只能是冷酷無情的。

那些可憐的家夥們從海裏爬出來的時候,我們其他人正在做常規俯臥撐練習。因為現在俯臥撐已經變成了我的第二本能,感覺不再那麽費力,所以我還能擡頭張望一下,看看那些倒黴家夥們接下來的命運。泰勒教官,這個沙灘上的成吉思汗,正在命令那些已經淹得、凍得奄奄一息的家夥們仰面躺下,在他們躺的位置上,隨著潮漲潮落,海水會有規律地淹沒他們的頭部和肩部。隨後,泰勒命令他們做淺打水練習。有些家夥嗆到了水,四肢亂擺,咳嗽不止,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受了什麽樣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