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6頁)

“上一封?”楊燹困惑。

“前天來過一封,是小嫚下去拿的。怎麽,她沒給你看?……”

楊燹直奔大門外。電文如下:

你被任命為團參謀長命令下達。接電後火速歸隊,有緊急任務。

楊燹想起前天小嫚往褥子下藏掖過什麽。他急忙進屋,果然找到一封內容完全相同的電報。原來,她怕他離開,竟瞞下這十萬火急的軍情!

他的思維呈放射狀:小嫚……結婚……考試……揭榜……喬怡……小說……

軍人,你能輕裝上陣嗎?

喬怡在病區的走廊上被萍萍堵住了,她剛下夜班。徐教導員恰巧住在她的科裏。

“你明天要走?”

“嗯,今天抽空來看看徐教導員。”喬怡拎了一大網兜瓶瓶罐罐的營養品。

“正在會診。徐老頭兒情況不妙,懷疑是……”萍萍左右看看,“懷疑他是肺癌。”

喬怡猛然盯著她:“從懷疑到確診還有多大距離?……”萍萍剛要說什麽,忽然又捏捏喬怡的手:“暫停——達婭來了。”她朝樓梯口擡擡下巴。

黎副團長領著達婭走過來,隔老遠就問:“啥情況?”他也是來聽會診結果的。

“主任剛來。”萍萍答道。

達婭因趕路太急,加上心情緊張,不停地喘著,額上沁著汗。這些天,黎副團長把她接到家裏,老伴替她剪了頭發,一排齊眉劉海,更襯出她那雙奇亮的眼睛。她居然有了幾分大姑娘的姿色。

“走吧,到院子裏坐會兒。”萍萍說,“在這兒站著等多焦心!”

達婭扭著肩膀不肯走。這種時候誰也拗不過她——一頭牦牛犢子。黎副團長拍拍她:“好吧,你呆在這兒,可不許亂跑……”

黎副團長和喬怡下了樓。火一樣的罌粟,仿佛一夜間也象火一樣滅了。院子裏暗了許多。

“老徐前天忽然打電話叫我來,我正開會,跟他說脫不開身,他執意要我馬上來……我來了,他扯住我的手,要我一定答應他一件事……”

他拉喬怡在一張長椅上坐下。

“什麽事?”喬怡問。

“是啊,我說不知道什麽事,我怎麽答應你?”黎副團長點燃一根煙,“可是他偏要我答應才肯說。”

“你就答應吧……”

黎副團長淡淡一笑!“當然,我的心不比你硬。我們在一塊工作十來年,他是個好人。誠然,許多觀點他和我一直有分歧,但他的品質是無可挑剔的。我猜想,他無非是讓我替他去領導那說說情,讓他回到部隊來,隨便幹點什麽,哪怕收發報紙、掃掃院子,他都樂意。他說:早晚不聽號音,白天黑夜都不分了……我完全能體會他的心情。沒想到他話一出口倒使我意外……他說等出了院就回老家,不再來了。部隊有了那麽多年輕有為的幹部,要一個各方面水平都低的老頭兒幹嗎?”

喬怡聽此不禁心裏一酸。

“他說他不會再來麻煩組織了。”黎副團長接道,“我問,那你讓我答應你什麽請求呢?他停了好大一會,說:讓達婭留下吧,留給部隊。我說:你身邊沒個孩子怎麽行?他火了:你看不上這孩子嗎?她將來肯定是個出色的文工團員!”

“你怎麽回答他?”喬怡問。

“正好明年春天團裏要招一批十一二歲的小學員,我看達婭條件滿夠,只要老徐舍得,我有什麽可說的。”

“那……徐教導員老來更寂寞了。”

“我也這麽說。他笑笑,又嘆了一口氣說,達婭交給部隊,他最後的心願就了了。”

喬怡一驚,仿佛這話含有不詳的預示,“他知道自己的病情?”

“也許吧……人老了,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會診仍在進行。黎副團長上午還要忙團裏的事,先走了。萍萍換了衣服下來,急匆匆道:“我得去跑跑曉舟的工作。”

這兩天,她跑了四五個文藝團體,標準被迫一級級降低。前天在省樂團碰了個硬釘子,那裏的頭兒說上海音樂學院將有十個名額的應屆畢業生分配到此,他們一律不接收其他途徑來的人了。昨天她又在省歌舞團碰了個軟釘子,說是他們今後不打算發展西洋樂,如果不是大提琴而是大革胡,興許可以考慮。接著是市歌劇團,他們正拼命提高票房價值,那位團長倒反問萍萍可否推薦一名會拳腳的女演員,他們最近排練的歌劇,主角是一位女俠,如果能薦出這一角兒,他們可以考慮將大提琴“搭進去”。那位團長苦笑著說:“這不是幾年前啦,外國電影擠得我們快討飯啦……”末了,蒙他指點,勸萍萍再到曲藝團問問。一

喬怡看著萍萍那不靈便的身子:“曉舟怎麽放心你到處瞎跑,他一個男人倒坐等其成?”

“他不知道。我想跑成了再告訴他,讓他驚喜一下。既然他離不開那把該死的琴,我就成全他吧。這兩天,他沒琴可拉,連話都懶得說,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似的……”萍萍噓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