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11頁)

於是一塊壓縮餅幹捅了過來,何書光詫異地看著,說不餓那是假的。半癲狂一般地沖將上來。我都覺得餓。

不辣:“不呷?我曉得你們,烏七八糟地背了一大堆,身上是連葵瓜子也放不得一粒噠。”

何書光愣一會,拿過來,嚼一口:“謝謝。”

不辣:“不過你蠻厲害。呼的一下,呼的又一下,搞死的比哪個都多。”

這是贊譽,而且是何書光最希望聽到的那種贊譽,便點點頭:“好說,好說。”

不辣:“不過你要離我們遠一點。免得剁腦殼的背時鬼嘭的一下。”

何書光:“什麽嘭的一下?”

不辣便雙臂從懷裏伸展開來。十指向天做了一個燃燒的表意:“嘭的一下。”

何書光還咬著餅幹就大罵起來:“你他媽才嘭的一下!”

於是一個跳腳大罵,幾個嘿嘿竊笑。衣冠遇見了禽獸,不在話下。

這時候我們都聽見一種聲音,我不知道我居然這麽想聽見這個聲音,我震了一下,我瞪著死啦死啦,幾乎快奔流了起來。其他的家夥比我強也有限。比我強是因為他們對這件事並沒那麽了解,有限是因為他們也知道就我們現在的狀況,我們的深入虎穴在日軍也許就叫關門打狗。

死啦死啦終於開始笑了,因為忍了很久而笑得皺巴巴的,比哭還難看。

我:“……咱們開始進攻了。”

死啦死啦:“師爺放話還真是一言九鼎,做師長好啊,做師長就能君子一言。”

我:“……誰是師爺?”

死啦死啦:“虞嘯卿啊。他是師座,又是我的爺爺,簡稱師爺。”

張立憲也忍不住燦爛地笑,同樣是繃了很久。燦爛得像苦瓜開花。

我:“呸你的師爺。我瞧你倒像狗頭師爺。”

死啦死啦:“沖著狗肉,狗頭也就罷了。你見過這麽疾疾令陣前風的師爺?”

張立憲:“……明擺的是陣前抽風。”

我們心不在焉地玩笑,我們的心神已經全在山下卷上來的槍炮聲地暴風驟雨。日軍現在對我們沒動靜了,他們轉向它顧了,我們活下來了。我肯定就連張立憲這門子精銳也先想的是我們活下來了,然後才是——我們勝利了。

虞嘯卿猛地拉開了車上重機槍的槍栓,然後把槍甩給了他的親隨。他跳下車,他的一幹近衛們跟著嘩嘩地跳車,荷槍實彈。虞嘯卿還不忘對著把著機槍的家夥嚷嚷。

虞嘯卿:“我指哪,你打哪!”

把槍的連應聲都沒有。只是把槍口調整一下。以便副射手給他托帶彈鏈。

然後虞嘯卿大步走向他瞄準的人——那個炮群指揮官,他身後也有那麽些護衛。可在虞嘯卿一幫的劍拔弩張之下,雖還未跑卻已經有了些遁的意思,當虞嘯卿們拿槍口把他們對了時,他們甚至沒勇氣把槍口回指。

霧氣裏的炮位上,曾經打開的炮架已經合上,牽引車正打算把它們拖曳回巢。

虞嘯卿是這幫暴躁家夥中唯一一個沒拿槍的,也許是對方的軟弱和煞白臉色讓他覺得沒必要掏槍。他只是用一只手指指了人家鼻子。

虞嘯卿:“開炮。”

指揮官只好勉強地慘笑:“虞……虞師座……”

虞嘯卿:“開炮。”

指揮官:“那個……那個軍裏,這個鈞座有令……”

虞嘯卿就把手指在那位的腳下劃拉了一下,車上的重機槍轟轟地響了,貼著那位的腳尖在地上犁了一條小溝。

什麽也不用說了,然後虞嘯卿拿手指頭貼著那位炮兵指揮官的額骨慢慢劃了過去。

於是那哥們猛背了身,幾乎是張牙舞爪地叫了起來:“開炮!開炮!”

虞嘯卿:“覆蓋射擊。最大基數。”他還拿手指頭在人腦袋上劃拉,“別讓我看見你留一發炮彈。”

指揮官:“……打哪兒?”

虞嘯卿:“南天門所有標定的目標!——如果你連這個都沒標出來,也就不用廢話了。”

指揮官:“標、標定的!——就位!就位!”

炮兵們開始了紛忙,那些笨重的玩意要回復射擊位置不是一會的事,這就上機關槍也解決不了,虞嘯卿向他一臉死相——或擴寫為視死如歸之相——的部下看了看,浮出些苦澀的笑意。

虞嘯卿:“盯著讓他們把炮彈打完。下輩子就別跟我了。”

他的部下就啞然,然後開始嘟囔:“要跟地。一定跟的。”

虞嘯卿:“我得過江。我是去還債。你們在這給我盯住,你們沒欠債。什麽軍事法庭我是省得去啦,你們得去,為自己好,說句軟話。說被虞嘯卿裹脅,說虞嘯卿死前已經悔罪,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有負父老養育黨國栽培……”他毫無誠意地說著這種話,也不管他的近衛們已經快哭了出來,臉上倒出現與死啦死啦頗似的涎笑。但那個笑容沒維持多久,因為霧裏急刹了一輛車。影影綽綽的霧影裏李冰沖了過來——他從江邊直追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