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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劉鎮湘準備舉槍自戕之時,黃百韜帶領一幫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昔日威風八面的黃百韜這會兒已是面如死灰。他鬧痢疾已經很長時間了,小臉皺成一團,幹巴巴的毫無血色,如果換上一件粗布衣服,與老農並無差別。碾莊圩丟了,黃百韜如喪家之犬跑到了這裏。

“鎮湘,我年老了,而且病入膏肓,做俘虜我走不動,而且難為情,我死之後,讓別人知道還有忠心耿耿的黨國軍人,或可使那些醉生夢死的人醒悟過來,黨國或許還有希望。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年齡還輕,尚有可為,不要做傻事,希望你能突圍出去,再為黨國做點事。”黃百韜及時勸阻了劉鎮湘。

劉鎮湘企圖率領部隊繼續負隅頑抗,但彈盡糧絕的他最終被華野包圍。11月 22日被俘時他長嘆一聲:“我劉鎮湘到最後不但兵敗山倒,而且眾叛親離,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啊!”

劉鎮湘說這話是有背景的。

1946年初,國民黨派遣整編第一五六旅少將旅長劉鎮湘率兵對中共廣西十萬大山遊擊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清剿”。廣西防城縣地下黨在進行正面反擊的同時,通過各種渠道組織一批地下黨打入劉鎮湘部隊,其中就包括其六弟劉鎮夏。劉鎮夏利用親情關系做掩護獲取了許多重要情報,使其三哥的軍事行動屢遭挫敗。劉鎮湘在家中藏匿有四挺機槍和一批手榴彈,劉鎮夏發現後,也將這些東西悄悄取出交給了遊擊隊。

四弟劉鎮原表面上是劉鎮湘的軍需官,可實際上一直在用劉鎮湘的錢款為共產黨籌集經費。妹妹劉素貞也與其兄決裂,奔赴延安。

更令劉鎮湘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兒子劉培賢受叔叔和姑姑影響,從小同情共產黨。他在廣州上學期間,為支持六叔發動起義,多次以繳學費為名向其父要錢,為起義發起人員籌集路費和購買藥品。

1947年11月的一天,小兒子劉鎮夏為老母設宴慶壽,一位賓客與老太太開起了玩笑:“老人家,你希望老三所在的國民黨勝呢,還是希望老六所在的共產黨勝呢?”

滿桌嘉賓誰都沒有想到,老太太的回答語驚四座:“兩頭勝!”

一家人立場迥異,以至於兵戎相見,實屬罕見。

歷史是殘酷無情的,可憐的老人沒有如願,也不可能如願。

第七兵團的陣地一個個被華野突破,包圍圈越來越小。匆忙離開劉鎮湘駐地後,黃百韜又逃到六十四軍另一個陣地吳莊。

黃百韜一到吳莊,陣地守軍軍官即向他報告:“昨晚共軍已經派人來勸降了。”

黃百韜略作考慮,回答說:“你派人去告訴他們,今晚準備和他們接洽。”其實,黃百韜根本就沒有投降的打算,只是想借機拖延時間,以尋找辦法突圍。

22日下午,華野發現吳莊守軍並沒有投降的誠意,隨即發起進攻。吳莊守軍根本無力應對,被華野部隊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打得七零八落。

傍晚時分,黃百韜親自指揮殘部向吳莊西北方向突圍,他對部下說,四十裏外的塔山就是李彌的援軍,到那裏就安全了。這僅是黃百韜絕境下的幻想,此時的他已經陷入華野部隊的十面埋伏之中,別說四十裏,就是四裏也休想跨過,可以說,黃百韜兵團覆亡的命運已經不可避免了。潰逃兩裏多地抵達尤湖村時,黃百韜再也跑不動了,身邊的守護人員也都跑散了,只有二十五軍的副軍長楊廷宴還跟著他,此時,附近已經可以看到華野戰士追擊的身影了。最後,黃百韜靠在一個柴垛邊,對楊廷宴說:“你走吧,你好自為之吧。我實在跑不動了,橫豎是個死,就讓我為蔣委員長盡忠吧!”

楊廷宴還想上前勸說,被黃百韜舉手制止。

“唉!事到如今,我黃百韜有三不解:一是我為什麽那樣傻,要在新安鎮等待兩天;二是我在新安等了兩天,為什麽不在運河上架設軍橋;三是李彌兵團既然現在要東進援救我,為什麽當初過早撤離曹八集,不在曹八集附近等我啊!”黃百韜自言自語地說道。

氣喘籲籲的黃百韜說完,沒等身邊的楊廷宴反應過來,就從腰中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緩緩閉上眼睛後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槍響後,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一頭栽倒在地。

黃百韜自殺了。

守在黃百韜屍體旁,楊廷宴如喪考妣,失聲痛哭。這時,一個華野戰士看到了,急忙過來詢問怎麽回事,由於黃百韜和楊廷宴兩個人穿的都是士兵的服裝,楊廷宴說:“我是火夫,死者是火夫頭,是我的哥哥。他中彈死了,我回家怎麽給老娘交代啊!”沒有經驗的年輕戰士一看是這麽個情況,就勸慰他幾句並告誡他趕快去投降,就沒再多管,急著去追趕潰逃的國民黨士兵了。等華野士兵走遠後,楊廷宴哭著找了個附近村莊的老漢幫忙,把黃百韜埋葬了,並做了個記號便於日後尋找,然後換上一件老漢的衣服偷偷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