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縣大辯論(第3/9頁)

程大賓,歙縣槐塘人,進士,官至貴州按察使。

【注釋】

貴州按察使:據《明史·職官志》記載,按察使,執掌一省司法監察之權,糾察官員風紀,澄清吏治,鏟除奸暴,斷案平冤;並對布政使、都指揮使有監察之責,將情況上告吏部、都察院,以備考核。貴州按察使,相當於現在的貴州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政法委書記的總和。

曹樓,歙縣雄村人,進士,官至江西右參政。

【注釋】

江西右參政:據《明史·職官志》記載,各布政司內參政一職,從三品,人員不定,因事而設,分管糧儲、屯田、軍務、驛傳等事,分擔布政使的職能。明代的江西布政司設有督糧道一人,負責征收、押運漕糧;督冊道人員不定,負責督造魚鱗圖冊、黃冊等,以作為當地征收賦稅、攤派徭役的根據;分守道人員不定,負責向各府、直隸州傳達催辦布政司的公事。曹樓所任之江西右參政,即為上述三道之一。

江東之,歙縣江村人。此時他還沒進士出身,要到後年才考中。再後來,他以禦史身份首先向馮保開炮,也是萬歷朝中一個名人。

【注釋】

禦史:江東之彈劾馮保時任山東道禦史。據《明史·職官志》記載,明代都察院設有十三道監察禦史,正七品,主要負責糾察內外百官之風紀。若在京,則稽查兩京衙門審理刑獄案件有無拖延、枉曲,並巡視京營、倉場、內庫、皇城等;若外派,則為巡按,代天子巡狩,是皇帝的代表和化身,位卑卻權重,負責糾察地方官吏、舉薦人才、斷理冤案、督察稅糧與戶口、督修水利等公共設施、檢查學校教育等。山東道禦史,相當於現在中紀委派往山東的巡組組長。

要說徽州,真是人傑地靈的學問之鄉,底蘊深厚。區區一個歙縣,隨隨便便就拽出六七位還在世的進士高官助陣,個個身份顯赫,地位不凡,簡直就是全明星隊,別人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有他們背書,這份申文的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從聯署名單就能知道,歙縣這次突開重炮,絕對是籌謀已久。從徽州府發文到歙縣回復,一共就三天,若是臨時準備串聯,哪裏來得及?

歙縣鄉紳們一定是早早開始籌劃,就等著突發奇襲,打五縣個措手不及。

可是,歙縣哪兒來的膽量,把所有的矛盾都擺到台面上跟五縣打對台?就算有鄉宦聯署,也不至於這麽直白大膽吧?

很快答案就來了。

五月十日,應天巡按鮑希賢下文給徽州府,說歙縣申文幹系重大,必須仔細地檢閱會典、府志、賦役等文件,會同五縣通查,一有結果,立刻上報。

注意,此前包括海瑞在內,歷屆應天巡撫、按兩院給的批復,都是“仰府查議報奪”,沒太多傾向性,就算催促六縣合議,也是不急不忙。

但鮑希賢這次的口氣明顯偏向歙縣,反復強調這次五縣通查,一定得查出一個結果來。而且鮑希賢不是直接在徽州府的上文做批復,而是讓兵備道發出憲牌。

【注釋】

憲牌:在明代,官府發出的公文告示,稱為信牌,而兵備道、巡按禦史、巡撫等均屬監察官員,他們發出的信牌,稱為憲牌。

所謂兵備道,是大明中後期在地方上負責整飭兵務的機構,獨立於地方官府而存在。它雖有軍方色彩,但兵備道長官卻經常掛著一個按察使副使的頭銜,所以兵備道也算是半個司法線上的機構,有受理訴訟的職能,而且手裏有武裝力量,必要時可彈壓地方。

南直隸沒有按察使,但是有巡按禦史,同樣屬於兵備道的上級主官。

徽州附近的兵備道,全稱叫作“應、安、徽、寧、池、太六處兵備道”,簡稱徽寧兵備道,由兵備副使馮叔吉兼領。由他出手發出憲牌,是暗示徽州府,這次別再用“恐生民亂”當理由了。真鬧起來,兵備副使手下可不只有文吏。

如此旗幟鮮明的表態,說明早在徽州府發文緝拿帥嘉謨之前,歙縣就已經跟上頭打點好了。

這一回,上有應天巡按、兵備道副使支援,下有鄉宦明星隊搖旗呐喊,上下一起發力,怪不得歙縣申文寫得氣壯山河,底氣十足。此前一直是帥嘉謨單槍匹馬,獨闖敵陣,這回則是數路大軍集結一處,擺明車馬要做正面決戰。

面對這空前的壓力,徽州府自然無從抵擋。五月十日兵備道的憲牌發出,五月十四徽州府便轉發給五縣,催促他們前來合議。大家要注意,這個五月十四日,是憲牌送到五縣的時間。也就是說,徽州府幾乎一收到兵備道的文書,一點沒耽誤,立刻轉發出去了。

可見徽州府是真嚇壞了。

面對歙縣蓄謀已久的突襲,其他五縣一時間蒙了。這事不是早黃了嗎?什麽時候又鬧得這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