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塘沽停戰協定(第2/11頁)

徐先生電末附言:“曾於四月十日上蔣先生一電,意思略同此。”後又有上蔣先生電如下:

南昌蔣總司令鈞鑒:日敵反復進擾華北,實已入於最嚴重時期,昌曾就一得之愚,叠向何部長諸君言之。茲更撮陳,幸賜垂察。今日偏重外交者,鹹言國際頗傾向我,我若一旦與日妥協,必致盡失與國。永昌以為國聯之一時不能解決中日紛爭,猶之我中央日前不能解決川劉之爭,其勢正同;使當日劉文輝不自掙紮其自存之計,此時已入枯魚之市矣。故軍事不必恃有外交,同時外交亦不必以軍事為可恃,所謂兩恃之則兩失之。日人今有宣言謂將進至密雲、玉田之線,而揣測者即謂為不到平津之表示,此真無異於張儀之欺楚,絕不可靠。今專就軍事言,我軍今已不勝敵人之壓迫,漸撤至密雲、玉田之線矣。即以前日所規定固守平津最近之白河線言之,屈指可戰之兵才七十余團,而陣線長過四百余裏,以屢經挫折之兵一團守六裏戰線,昌以為決不勝任。如中央決守平津之線,則最後之打算,不可一日再緩,所以昌主白河線萬一不守,平津兩處須早為守城準備也。雖然,我大軍若退過平津之線,即等於華北整個淪亡,人心失所依據,其促成第二滿洲國亦意中事,所以決不放棄平津者此也。或謂日人得平津無辦法,不知我失平津更無辦法;蓋僅就收入一項言之,已足制我死命,正如殺人者固不得了,而被殺者先不得了也。總之,平津失則華北亡;或謂平津縱失,亦不過一時,然數十萬敗兵一旦退下,人心何以維持?財政何以敷衍?昌以為其困難將萬倍於不退平津,尚祈鈞座千萬注意。昌為此事,在平日夜焦思,昨於平綏車中屬稿,筿日回並拍發,合並附陳。徐永昌叩筿。(廿二、五、十七)

以上兩份電稿系抄稿給膺白,膺白看到在何時我不得知。徐次宸先生是政整會(行政院駐平政務整理委員會,簡稱政整會)委員之一,十余年後他充當盟軍在密蘇裏軍艦接受日本投降的中國代表。兩個電報對當時實際軍事政治情形,說得很為透徹。

胡適之先生的文,題曰《保全華北的重要》,載《獨立評論》五二及五三合期(廿二年六月四日),我錄自黃君坦所作《塘沽協定始末記》(未刊)。曾在紐約獲得胡先生面允引用,文曰:

我們的國家現在已到了一個十分嚴重的時期,不能不平心靜氣的考慮我們所處的局勢,然後決定我們應該采取的步驟。

我們所處的局勢是這樣的:第一,整個的中日問題,我國政府在這時候絕無解決的能力,也沒有解決的辦法。此時的解決,無疑的,就等於放棄東北四省承認滿洲偽國,這都是全國民眾所不許的,也都是政府在道義上、在責任上所不能接受的。第二,現在的戰事已由熱河榆關進到長城以南,不但北平、天津有陷落的危險,連整個的華北都有被侵吞的可能。喜峰口與古北口兩處我國軍人的奮勇抵抗,南天門的八日八夜的應戰,都是全國人與世界同聲贊嘆的。但現在長城以南已無險可守了。我們的最精良的軍隊的血肉犧牲,終不能長久支持敵人的最新式武器的摧殘,終不能撐持這個無險可守而時時刻刻有腹心之患的大局,這也是我們都不能否認的。

在這個局勢之下,我們不能不承認兩點:

第一,整個的中日問題此時無法解決。

第二,華北的危機目前必須應付。怎樣應付這平津與華北的問題?這一點上至少有兩種根本不同的主張。一種主張是準備犧牲平津,準備犧牲華北,步步抵抗,決不作任何局部的妥協,雖有絕大的糜爛,亦所不恤。還有一種主張是暫時謀局部的華北停戰,先保全華北,減輕國家損失。現在北平的軍分會與政務委員會大概是主張這第二種辦法的,所以從五月廿二夜以來,有停戰談判的進行。

我個人是贊成這第二個主張的。此時華北軍政當局所進行的停戰談判,因為沒有正式的記載與報告,我們至今還不知道詳細的內容,但我們觀察今日的形勢,深覺得華北停戰是一種不得已的救急辦法,我們應該可以諒解。同時應該監督政府,使他不得逾越局部救濟的範圍,不可因謀局部的保全而放棄整個問題的奮鬥。

我所以主張華北停戰,有幾層理由:

第一,我認為這是為國家減輕損失,我不信失地絕對不能收復,但我深信此時單靠中國的兵力不能收復失地。這十八個月的經驗是失一地便丟一地,失一城便丟一城,失一省便丟一省。敵人的野心無窮,而我們的疆土有限;即使敵人不能久占華北,而我們決不應該不顧慮到敵人占據華北來威脅中央,來做承認東北熱河新局勢的代價。我們看了最近幾十天之中兩次灤東大崩潰,看了長城南面各縣人民的流離痛苦,我們深感覺政府在此時不能不為國家人民謀怎樣減低損失的方法。到了華北又成了第二熱河,那就太遲了。所以我們說,如果此時的停戰辦法可以保全平津與華北,這就是為國家減輕了一樁絕大的損失,是我們應該諒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