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這是句空前絕後的政治流氓話,“莫須有”,可解釋為也許有、可能有等。也就是說,嶽飛父子三人的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就是這樣,就可以判決定性為有罪了。

與其說肮臟,不如說跋扈;與其說醜惡,不如說霸道!這是明目張膽地草菅人命,談笑間像遊戲一樣就草菅了嶽飛的命。

當時韓世忠無可奈何,只能憤憤地說了句:“相公,‘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乎?”就轉身離去。為嶽飛鳴冤的舉動也到此為止。

一個民族的麻木、膽怯是多麽明顯,這在之前的北宋甚至南渡的初期是不可想象的。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幾年以來趙構、秦檜打壓風俗糜爛風骨的結果。

截至這裏,是傳統意義上的韓世忠為嶽飛鳴冤的橋段。我總覺得裏邊另有味道,仔細想了想,或許是“莫須有”這句太過著名的“三字經”會有別的解釋方法。

何為莫須有,為什麽韓世忠聽到之後立即離去。只是被氣著了嗎?不,換個解釋聽聽。韓世忠問原因,一臉的激憤,而秦檜卻微笑著盯著他,輕輕地說:“……需要原因嗎?”

莫須有,需要有嗎?

我就是要殺了嶽飛,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來問,我就告訴你。需要有什麽原因嗎?再啰唆,明天就是你!

本就自身難保的韓世忠,除了轉身走開之外,還有別的路嗎?也只有在這種震懾之下,才不會再出現敢於為嶽飛說話的人。

何為政治流氓,展示給世人看的是充滿陽光味道的向日葵,隱藏在真相背後的才是血淋淋的屍體。

至此,嶽飛成了南宋的禁忌,他被關在大理寺的重犯牢裏,受酷刑、吃囚飯,不見天日,無人過問。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很快臘月近了。

南宋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的臘月近了。

在這段時間裏,趙構並不是有意識地漠視嶽飛。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做得非常用心,在臘月將近時,事情終於接近圓滿成功了。

前面說過,當金兀術寫信過來罵人後,趙構心情大暢,派人過江,雙方接洽各取所需。趙構的誠意很足,除了文字功夫一如既往地到位之外,還考慮到了別的細節。

他親筆寫信告誡使者,女真人最看重的就是錢財,一定要注意禮物,要分出等級來。“軍前禮物不必用上等”“上等物留以待其國主”“恐左藏庫無佳帛,朕處有之。向張浚在川陜每歲進奉樗蒲、綾帛等皆在,朕未嘗用一匹”等。

換來的是金兀術的漫天要價以及欺騙。

金兀術給出的和平開價是以長江劃界,江北盡歸金國。如果實現的話,南宋的國土將大面積縮水,廣闊富庶的淮河流域將全部丟失。這些年來發生過無數次血戰的淮南西路、東路都不再是南宋的了。這實在是難以接受,哪怕趙構不要老爹、不要大哥、不要親媽、不要老婆,也不要嶽飛,只渴望一點點可憐的安寧也不行,金兀術可不是慷慨之人。

使者團展開反攻,討價還價,奇跡一樣,他們居然成功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殺漢人如麻的金兀術在自己的軍營裏怎麽會被宋朝砍價成功呢?

據《金史》記載,是南宋的使者們不停地跪拜磕頭,“哀求甚切,於情可憐”,金兀術才“屈服”的—還能更無恥些嗎?

事關國土,居然磕幾個響頭就能過關,那這些年金兀術殺人的理由是什麽,是宋朝的禮儀低劣,讓他很不舒服嗎?

稍有理智的人腦海裏都會閃現出這樣一個畫面—金兀術高高在上,南宋使者匍匐在地,真的在跪拜哀求些什麽,而金兀術置之不理,滿臉高傲。

這個場景繼續、繼續,直到南宋使者突然擡頭,說:“金四兒啊,裝逼被雷劈,差不多就行了。上次不放你都過不了長江,你還真把自己當完顏阿骨打啊?”

金兀術瞬間崩潰,同意還價。

不管怎樣說,當時在金軍大營裏兩國達成了初步的和平條件。按程序,宋朝的使者團要盡快趕回臨安去報喜,可是臨行前像是有所預見一樣,他們私下裏拆開了金兀術寫給趙構的信。

果然有貓膩,金兀術在裏邊說:“……使者許我江北矣。”

南宋充滿了政治流氓,江北更有國家級無賴。金兀術把南宋使者團給誣陷了,拿著這樣一封信回去,趙構殺他們滿門都是可能的。

這一屆的使者團堪稱最彪悍,他們私拆國書發現貓膩,直接返回身找金兀術算賬:“金四兒,你不地道!”

四殿下的反應間接地證實了談判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那一幕是真實的,殺人如麻、冷血威武的宗弼軟了,他因理屈而辭窮,老老實實重新寫了一封信,當面封好,交給南宋的國土談判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