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嶽飛之“罪”:莫須有

抑郁中的嶽飛決定沉默。同一時間,張俊的生命卻突然間變得精彩,他嚇得跳了起來,差點喊出救命。韓世忠的副手,韓家軍中軍統制官王勝率領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在向他逼近。

這是在搞什麽,逼人太緊終於要造反了嗎?他在城外立寨本就是防備著這一點,可一旦發生了他還是變得絕望。

韓世忠的背嵬軍和他張俊的背嵬軍是怎樣的戰力對比,他清楚,天下所有人都清楚。只要翻臉,他鐵定死在楚州。

他硬著頭皮迎出去,問:“你們搞什麽,為啥這樣來見我?”

王勝很平靜:“我是來閱軍的,戴甲受閱對嗎?”

張俊差點軟倒,這樣啊……他吼了起來:“都去甲、去劍,下馬參見!”這件事過去,張俊惱羞成怒,決心把楚州拆成碎片。幾天之後,他約嶽飛上城頭相見。

楚州的城頭看著很另類。韓世忠乃當世之雄,他的根據地也應該是金城湯池宛若鐵域才對。不,錯了,楚州的城墻不高,還多處破損甚至坍塌。張、嶽漫步巡視,很久之後張俊指著一處破損很嚴重的地方說:“得把這些都修好,以便防禦才成啊!”

嶽飛沉默。

張俊問:“飛,你的意見怎樣?”

嶽飛仍然沉默。

這讓人不解,城當然要越堅固越好,張俊這次的出發點沒錯,嶽飛為什麽不贊同呢?甚至一句話都不說。張俊也像是很不解的樣子,再三逼問一定要嶽飛表態。

不得已,嶽飛終於還是開口了:

“吾曹蒙國家厚恩,當相與戮力恢復中原。今若修築楚州城池,專為防守退保計,將如何去激勵將士?”

這就是嶽飛沉默的原因。身為大將,韓世忠為什麽不修城墻,難道你張俊一點兒都想不到?揣著明白裝糊塗。再說你張俊一切都為了從楚州撤軍作準備,還非得逼著我表態,你到底想幹什麽?

此時此刻,嶽飛當然不知道張俊想幹什麽,他在氣憤、在惱火、在莫名其妙。這真的很遺憾,很像他在戰場上時,他的對手們的感覺。

在發動進攻之前,他讓敵人不明所以。張俊這時就給他這種感覺,顯而易見的事,為什麽啰唆個沒完。不修城池是因為我們已經進化到足以去和女真人野戰爭勝,而且也必須要野外爭勝,如此才能奢望北伐。修城幹什麽?留退路會消磨銳氣。

張俊沒有被揭穿後的難堪,反而越發惱怒,沒法針對嶽飛,他向身邊兩個無辜的隨從發火,下令立即殺了他們。這是赤裸裸的遷怒,在向嶽飛示威。

嶽飛立即低頭了,他殺敵千萬,可決不忍心無辜的人因他而死。他“懇救數四”,而張俊就在他的懇救聲中把這兩個隨從給殺了。

這兩個人的死,讓嶽飛心灰意懶。眼前的局面他至少看清楚了一點,就是他無足輕重,根本就沒有話語權。從這一刻起,嶽飛在楚州一言未發。

韓家軍被肢解了,最精銳的背嵬軍被帶到臨安,直接受禁軍管轄。其余軍隊開赴鎮江府,楚州則大興土木,搞城市建設。

一切如南宋上層領導所願。

七月間,張俊、嶽飛回到了臨安城述職。嶽飛等別人將一大堆的報告說完之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請求南宋讓他解甲歸田。

這是他的心聲,既然報國無門,那麽不如退隱山林。官場於他何益,難道是權、錢、色嗎?這十多年來,他律己極嚴,起居飲食仍然像是一介農夫一樣,吳、張、劉甚至韓的生活做派,他從未沾染過。那麽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呢?

尤其是他現在和南宋官方漸行漸遠,裂痕無法彌補。與其這樣,不如遠遠地走開,這對誰都好。他是這樣想的,可趙構的回答讓他再一次捉摸不透。

趙構親筆寫了不允詔書。對嶽飛的辭職,他這樣回答:“……朕以前日兵力分,不足以禦敵,故命合而為一,悉聽於卿。以極吾委任之意。”

樞密使,軍方至高官銜,朕愛卿,我愛你愛到了最高境界。

“今卿授任甫及旬浹,乃求去位。有其時,有其位,有其權,而謂不可以有為,人固弗之信也。”

就任不到半個月就想著辭職,真讓人失望。現在你有發揮才能的機遇、有做事的權位,卻說沒法按自己的心意為國效力,說出去誰信呢?

是的,你的心裏有疑惑,那麽我們做點實事,讓你產生被重視的感覺。張俊與你不和,那麽把他調出臨安,到鎮江府去上班。中央樞紐之地,完全由你和韓世忠把持,這樣你看如何?

嶽飛沉默。

韓世忠沉默。

再一次被公開戲耍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啊,你為什麽要玩這樣的把戲呢?樞密院在宋朝只是軍方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機構,實際上在首都有層層枷鎖封禁著它的職能。而鎮江府是哪兒?它是南宋長江防線的中間位置,本身聚集著張俊的全部軍隊,又剛剛吞掉了韓家軍,嶽飛在臨安被管制,嶽家軍被分割成兩個部分,這些加在一起,實際上已經讓張俊控制了南宋的全部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