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嶽飛之“罪”:莫須有(第4/7頁)

命令和順序都無可挑剔,下屬們只能服從。

王貴先到。張俊的接待是老朋友式的,兩人聊了很多,話題漸漸轉到了嶽飛的身上。張俊回憶:“王貴,嶽飛曾經狠狠地打了你幾板子,還差點殺了你。現在機會到了,想報仇不?”

王貴搖頭:“這是軍隊裏常有的事,談不到報仇。”

張俊索性挑明了:“這是秦首相的意思,只要你幫忙告倒嶽飛,一切都好商量。”

王貴仍然搖頭。他能成為嶽家軍的三號人物,能力不為不強,心智不為不堅,絕不是功名利祿所能誘惑動搖的。

這樣啊……張俊笑了,那就換個方式、換個角度說事吧。王貴,某年某月某事,別以為別人不知道。王貴呆了,他並不是徹底光明磊落的人,他可以不被利誘,卻沒法不被要挾!歷史沒有記載到底是哪些隱私被張俊抓到了,可是當他從鎮江府出來時,就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王貴了。

九月初一,張憲從鄂州出發,去參見張俊,與他同行的還有贏官人嶽雲。他們會在路上走十天左右,事情就在這期間驟然變化。

前六天裏一切平靜,沒有誰察覺到什麽。第七天到了,一個叫王俊的人突然跳了出來,拿著書面文件指證張憲、嶽雲與嶽飛勾結,要重奪軍隊,要挾朝廷。

王俊是嶽家軍裏的重要成員,是前軍統制張憲的副手。此人能力突出、戰功卓著,這都是他成為嶽家軍首腦的必備條件。而這之外,他還有一個外號,叫“王雕兒”。雕兒,指惡鳥,在鳥群裏爭咬生事、禍害同僚。王俊就像這種惡鳥一樣,是匹害群之馬。

這人用了巨大的篇幅來詳細記錄某天晚上他與張憲的交談,內容是張憲對他說嶽飛秘密派人送來了消息,要張憲把全部人馬都調過江去,進駐襄陽府。這樣會讓朝廷明白嶽飛的地位,從而保證嶽飛的安全,甚至讓他重歸軍隊。

這實在是罪大惡極,是地地道道的謀反!所以王俊出於忠義之心,把這事兒給告發了。

由於篇幅所限,我不能把這篇告密信原文抄錄。那裏面有太多的破綻沒法自圓其說,最顯著的一點,拋開張憲、王俊之間早有摩擦,不可能把這麽機密的事提早暴露之外,張憲之所以說得如許詳細,居然是因為王俊一直在反對、在質疑,張憲像是要說服他一樣,把各種隱秘一一告知……

滑天下之大稽!

這樣拙劣的伎倆讓誰看了都會搖頭苦笑,連王俊本人都做賊心虛,在告密信的末尾加上了一句話:“張太尉說,嶽相公處來人叫救他,俊既不曾見有人來,亦不曾見張太尉使人去相公處。張太尉發此言,故要激怒眾人,背叛朝廷。”

沒人來,也沒人去,那麽說僅僅是張憲發了一頓牢騷嗎?這也是罪?

不管是不是,這就足夠了。王俊把這封告密信交給了王貴,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而王貴拿著這幾張紙,心裏猶豫不定,他絕對不想這麽做的,可是卻沒辦法。權衡之下,他把告密信上交給了荊湖北路轉運判官榮薿。

榮薿卻不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原件退了回來。至此無可奈何,王貴只好把東西交給了秦檜的死黨林大聲。林大聲迅速轉交給了鎮江府的張俊。

這時十天已到,張憲、嶽雲正好趕到了鎮江府,走進了張俊主持的樞密院……

精確的控制,確保嶽飛的嫡系、最親近的人自投羅網。

張憲、嶽雲進入樞密院之後,第一時間被關押。張俊下令就地審問,如有必要,可以動刑。刑訊逼供之意毫不掩飾。

可是卻被手下人拒絕了。樞密院令使劉興仁、王應求等說,按宋朝律法,樞密院無權開設刑堂,無權對任何級別的官員動刑審問。

張俊冷笑,那就都滾吧,由本人親自動手。

張俊等這一天很久了。長久以來他對嶽飛的所有怨恨、羨慕、嫉妒所導致的發狂的病態情緒都得到了宣泄,他抓住了嶽飛的命脈,親手拷打嶽飛最親信的愛將以及嶽飛的長子!

這是怎樣的快樂!

張憲被嚴刑拷打至體無完膚,嶽雲也一樣。可是自始至終張俊都沒能得到他想要的。他那顆蠢到了一定程度的腦子裏能編出來的最完美的謊言,不外乎說張憲接受了嶽飛的指使,鼓動軍隊造反要挾朝廷,而在江西、鄂州之間充當橋梁的就是嶽雲,等等。

可是證據呢?張俊覺得應該有一封信。可是信呢?實在是找不著—很好,那一定是張憲燒掉了。

如此拙劣。

盡管很笨,盡管很蠢,盡管什麽證據也沒有,但是足夠了。張俊帶著這些想象中的罪名,押著遍體鱗傷的張憲、嶽雲去了臨安,把他們投進了大理寺獄裏。

至此網已張開,只差嶽飛入甕。

要怎樣抓捕嶽飛呢?這才真的能體現出秦檜、趙構的“智慧”。他們根本沒有大張旗鼓,而是由首相下令,派禁軍統領楊沂中出公差,帶著“堂牒”去江西召嶽飛進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