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嶽飛之“罪”:莫須有(第2/7頁)

趙構得了便宜還賣乖,說什麽遠調張俊,讓韓、嶽坐鎮中樞……這讓人除了沉默以外,還有什麽辦法。難道冷冷地一笑,說皇帝你真小人?

於是趙構所想、秦檜所思,都變成了現實。韓、嶽軍權被奪,軍隊肢解,在臨安城被軟禁。而國防全面交給了張俊。這時是七月末,兩個多月之後,事情突然有了變化。

不在內部,而是江北。

金國的都元帥,威名赫赫、神勇無敵、征戰無數、很少獲勝的四太子殿下金兀術再一次領軍出征,侵略南宋。這一次他選的位置仍然是淮南路,正是張俊的防區。

張俊手握近三十萬精兵,與淮南一路的金軍抗衡,這是前所未有的優勢。他不必做出怎樣周密的戰術安排,只需要陳兵列陣與敵正面爭鋒即可。

實力決定一切。

可實際的戰局走向卻讓每一個漢人驚愕。張俊居然坐在鎮江府不動,全部精兵都固守江南不動,只是派出去一些偵察兵過江刺探軍情,隨時向他匯報。

淮南全境拱手送給金人,任憑其擄掠蹂躪。

這是怎樣的怪異、荒誕、瘋狂!哪怕是當年北宋亡國,懦弱屈辱層出不窮,也從來沒有過不去抵抗!不說太原、真定等抗戰名城,連開封陷落時也不是拱手讓人的。而這個張俊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開歷史之先河,隔江坐視江北大片國土淪喪,坐視無數同胞慘遭淩虐。

這樣的人居然是當時南宋軍方的最高首腦!

張俊還振振有詞,他說縱觀國際大勢,南北就要達成和平了。這次金軍侵略不過是因為上次柘臯之戰丟了面子,回來出出氣罷了。沒必要過江交鋒,很快他們就會撤退的。

言外之意,退一步海闊天空。與其冤冤相報,為何不高姿態些先讓一步?為了和平,有些犧牲也是值得的。

千年之後,這種奇談怪論都讓人氣得頭暈,何況是當時。一時間南宋朝野大嘩,無數人彈劾指責張俊,連打定主意沉默到底的韓世忠、嶽飛兩人都沒忍住。不為別的,哪怕從純軍事角度來看,張俊浪費了一次比從前更理想的機遇。

金兀術這次是來找死的,他不僅兵少,連輜重都嚴重不足。女真人的短板在這時出現,這個種族在宋、遼兩國的腐朽中迅速崛起,既沒有底蘊也沒有規劃,除了最初打仗勇猛之外,他們不懂管理,不懂經濟,剛從原始社會過渡到了半封建半奴隸制社會,十幾年間,很多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這一點,他們比契丹人差遠了。

在金兀術的管理下,開封城、燕雲十六州等曾經舉世繁華的地區一片荒蕪,滿目所見除了死人死狗之外全是野草,搞得他親自出征,都沒了糧草。

在淮南地區一個多月的侵略時間裏,這些女真人餓得吃牛、吃馬、吃俘虜,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當時,如果宋軍調重兵過江,女真人將不戰自潰。

天賜的良機被白白浪費,韓、嶽兩人忍無可忍,各自寫了一份奏章,一方面彈劾張俊,一方面反對議和。這在稍有良知的人看來,都是在盡一個國人的最基本義務,可對趙構等人來說,是挑釁。

計劃提前執行。

之前對嶽飛的各種控制都可以收網了。秦檜組織了最高規格的彈劾隊伍,由禦史台、知諫院互動配合,禦史中丞何鑄、右諫議大夫萬俟卨、殿中侍禦史羅汝輯出面,搜集證據彈劾嶽飛。

這是件非常有挑戰性的任務,這三個人動用了一切手段研究嶽飛的平生事跡,事無巨細,一一考證,最後只羅列出了三條“罪過”:

一、嶽飛工作態度惡劣。“日謀引去,以就安閑”。

二、淮西之戰,也就是第四次北伐結束後一年,張俊搞出柘臯大捷那次,嶽飛“堅拒明詔,不肯出師”。

三、倡言楚州“不可守”。

以上三條,先不說對錯,直接透露出一個真相:嶽飛在紹興十年(公元1140年)第四次北伐之前的一切行為均無可挑剔,是品行完美沒有瑕疵的人。

而這三條本身也都站不住腳。第一點,嶽飛是寫了很多封辭職信,甚至有一次自動解職罷工。這在封建王朝皇權至上的理念裏是大不敬,但是一來事出有因,每一回趙構都嚴重挫傷嶽飛的報國之心;二來宋朝有一個寬松的政治環境,官員辭職從來都不是罪惡,很多時候都是不戀權貴的清高行為。

至於第二、三點,前面事發時早已敘述清楚,淮西之戰時,嶽飛被各方面的命令左右,被隔離在戰區之外。楚州—相信直到這時,嶽飛才知道當時張俊為什麽揣著明白裝糊塗,不依不饒,一定要他表態。那是個坑,早就挖好了等著他往下跳。

意識到這一點,又目睹了韓世忠的經歷,他明白了七月初剛從楚州回來就辭職,趙構為什麽沒有同意—那時同意了的話,他們還怎麽去迫害一個官場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