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只為己,天誅地滅(第2/6頁)

他怕了。

之所以能爬到現在的位置,都是因為變法。現在王安石倒台了,權力層必將重組,那麽他曾布要給王安石作賠葬品嗎?不,這絕不行。曾布想了又想,決定重新站隊,他要讓皇帝知道,他和從前也不一樣了。

開封城內這時的矛盾焦點就在“免行錢”和“市易法”上,這兩條徹底斷了皇族、貴臣財路的新法被瘋狂圍攻。在王安石離去,變法派空前弱勢,最急需團結的時候,曾布選擇了向內部開炮。

炮打司令部,攻擊的就是掌管市易務的呂嘉問。

呂嘉問,字望之,壽州人。不管他以後怎樣,在當時他是一個變法的堅定擁護者。說來這一次被曾布攻擊,毛病也就出在了過份積極上。他火上澆油,本就鬧得天翻地覆的免行錢,他違反規定,多收了。不過沒貪汙,而是全部上繳國庫。

這麽做,明顯的是追求業績,討領導歡心。

曾布不管這些,只要你是違法就好了。他展開彈劾,直到這一刻,他的真面目才暴露了出來。因為他彈劾的不止是違規的呂嘉問,他的重點是王安石的新法。

——免行錢、市易法這兩項法令,自從秦、漢兩代以來,連最衰弱混亂的時代裏,都沒有出現過。他曾布在大街上隨便叫住幾個人,詢問看法,行人居然是流著淚來控訴!

他這麽說,惹火了兩個人。第一個自然是宋神宗,不管他允許王安石辭職的真正原因是什麽,他本人都是喜歡新法的。證據極端確鑿,因為終他一生,都在堅持著新法。

還要別的證據嗎?

所以呢,有人攻擊呂嘉問沒問題,攻擊王安石也沒問題,但別拿新法說事。尤其是改革集團內部的成員。神宗火了之後,命令由呂惠卿去調查此事。這一次,皇帝可真是找對了人,他怎麽就不翻翻老黃歷,找一下各位同志歷年工作的恩怨關系呢?

呂惠卿早就看曾布不順眼了,很早的時候,他就認定了曾布和他唱對台戲,一心顛覆他的地位。

那是在改革初期,最緊張的時刻呂惠卿家裏出事了,他的媽媽病故,按歷必須守孝。可新法的進程不能被耽擱,於是之前叫“置制三司條例司”,後來改成“司農寺”的新法核心部門就換了主管。由曾布暫時代替呂惠卿。

在呂惠卿來想,這只是代替。等他回來後,官職照舊,權力照舊,他還是改革集團裏王安石以下第一人。可是在曾布的心裏,這就是個機遇。

必須要把握住!

曾布積極參與工作,把呂惠卿做過的工作都升了級。比如呂惠卿殫精竭慮想出了“助役法”,嗯,這不夠,他更進一步提出了“免役法”。不管免役法是不是比助役法更好,變得更徹底,在當時的工作範疇裏,曾布就徒然間站到了呂惠卿的肩膀上。處處顯得比原來的男二號,風光無限的呂惠卿高出一頭。這樣的事,別說是強悍精明,眼睛裏不揉沙子的呂惠卿,換成隨便哪個辦公室裏的小科長,都沒法忍受。

當他守孝期滿回到開封之後,敵視的目光就一直盯緊了曾布,只是因為有王安石存在,改革集團一直都籠罩在王安石對事不對人,公平無私的氣氛裏,才暫時相安無事。

王安石一走,就像仁宗皇帝死後一樣,各色人等的本來面目都突然間顯露。難得曾布自己找死,送上了門來。呂惠卿按皇帝的命令去調查,那還等什麽,公報私仇是件很合法的事。

尤其是以處理變法集團內部叛徒的罪名去辦。

呂惠卿出手,立即就讓朝廷上下都冒冷汗。與其說王安石是拗相公,從來不聽別人的話,是很可惡的。那麽呂惠卿是更上一層樓了,他是根本不讓別人說話。他比王安石有脾氣多了,改革這麽多年裏,裏裏外外是凡與新法結仇的,與他本人結仇的,都別想好。

一朝權在手,快意雪恩仇!

先是對內部。曾布、呂嘉問被各打五十大板,一起貶官,到外地反醒去。這讓曾布和呂嘉問結成了終生的死仇,再也沒法化解。期間曾布飛黃騰達時,呂嘉問一直被打壓,等到晚年,曾布失勢時,他在呂嘉問的手裏抄家治罪。

同時曾布、呂嘉問兩人也把呂惠卿恨到了骨頭裏,變得終身勢不兩立。這些呂惠卿毫不在意,管它以後怎樣,至少在眼前,打壓掉這兩人,他真正確立了王安石走後的改革派大當家的地位。

對外,呂惠卿做事精明強幹的一面全面展示,他先是要求神宗向全國頒布詔書,王安石的離職與新法無關,絕不會開倒車。接著他狠狠地打壓了一個叫李師中的人。這人當時的官職是左司郎中、天章閣待制,一個館閣人員,天天都能和皇帝見面。

於是天天和神宗嘮叨,現在天旱啊,現在百姓苦啊,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馬上招回司馬光、文彥博、韓琦等老臣,讓他們重新治國。最起碼也要把蘇軾、蘇轍兩兄弟叫回來,這個國家還是得由君子做事,才能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