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士大夫階層(第4/8頁)

要知道,不管你的法令有多高明,總要中下層的官員去實行。以後發生的事證明,新法,幾乎每一個新法,都在執行時走了樣。這是單獨存在的問題嗎?和這些貶到地方上的反對派官員們有沒有關系?

上面列出的人名很少,宋朝的地域是廣大的,有人會說,他們完全達不到在下面搗鬼,阻撓新法的作用。可是官官相護懂嗎?尤其是學同樣的文章,考同樣的題目,作同性質官員的人們,他們的思維是有一同方向的。

何況韓琦、司馬光、歐陽修、程顥等人的號召力有多大,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千百年後思量,這些王安石不見得不懂,但迫於宋朝的國情,除了貶職之外,根本別無辦法。

殺了他們?瘋了吧。

留在京城裏閑養著?小心這些人每天說話,輿論從京城輻射全國,效果比不貶強不到哪兒。那麽說來說去,只有貶出去一途。怎樣,還有人羨慕宋朝這個文人的天堂嗎?人類最困難的事就是勾通思想,與這些沒法動一根手指,又思想超級強大的文人們勾通,想想都是個讓人瘋狂的事情!

為此,新法的推行才有了些微調。一些歷來不被史學家們注意的次重要型的新法,才在這時浮出水面。還是那句話,只要靜心思考,就會發現熙寧變法的每一個步驟,都有它特定的意義。

為什麽它的順序排列是這樣的,而不是另樣的。

比如說在熙寧三年年底,先把王安石提到首相的位置,確立他百官之首的權威。他上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經濟、政務、軍事等頭等大事都扔在一邊,最先做的是全面改革科考制度,以及後來考生們的學習課本。

具體做法是從此之後,不再考詩賦了,當官徹底與吟詩作對無關。四書五經也不必倒背如流,抽段默寫了,考的是經義、論、策等討論文、議論文,要說出治國立法的具體辦法。

這樣做的目的,被歷代史學家們忽視了,那絕不是王安石書呆子冒傻氣,在百般忙亂的政務之余還要再寫些莫明其妙的文字。它們連同王安石所寫的《進洪範表》、《老子》等文章都有一個最顯著的目的。

——改變宋朝官場上的意識形態。

一直都有人說,王安石變法太急了,他沒有做最重要的一個先期工作,那就是“吏治”。不把官員們的素質普遍提高,那麽哪怕新法盡善盡美,也別想執行時上下如一。

可是有兩點因素制約著王安石的速度,讓他不得不快。第一,周邊的鄰居們讓宋朝危機四伏,大禍眼看就要臨頭,可司馬光、範鎮等君子們卻格守著孔夫子兵家乃兇器,聖人不喜歡的總原則不放,這點不需爭論,就算在神宗去世之後,宋朝和周邊所有國家,除了遼國之外,掐得你死我活,不共戴天了,他都能王安石、宋神宗累吐血才搶回來的土地白送出去。

只為了“睦鄰友好”!

可憐王安石在做事之前,必須得把那個大宗旨大秘密藏住了,不然彈劾他的力度會比現在強烈一萬倍,他會成為萬惡不赦,滅絕人性的戰爭販子。第二,以宋朝寬松仁厚的官場風格,也不允許他什麽事都沒做之前,就來個空前巨大的整風運動。理智的作法是先做出來功績,有了威望,才好下命令。

所以必須急著讓新法顯出效果。

這時不同了,借著變法派階段大勝的局面,為了以後一勞永逸,才下達的科考改革、課本改革。這兩樣實施之後,王安石徹底和現在的官場人員絕裂了。

他是用新課本教育出新型人才,新考試考出來新一代官員,來取代現有官場上和司馬光、蘇軾、韓琦、文彥博、歐陽修們擁有同樣思想,同樣欲望,和他怎麽想怎麽別勁的官員們。

這是什麽樣的精神,誠然如司馬光在《與王介甫第一書》裏所說:“……力戰天下之人,與之一決勝負。”這在自古至今所有的官場人物裏,都是不敢想像,從來沒任何人敢做的事!

為的,是一個統一思想,全民族為一個目標而奮鬥的環境。關於這一點的必要性,我們身為現代人,都深深地知道,這是改革的首要條件。必須得完成的。

由此看來,這項一直被認為是次一等,不那麽重要,甚至多此一舉的科舉改革、課本改革,還是那麽的可有可無嗎?

那麽也就應該意識到,蘇軾等人反對這項新法的內部意義是什麽,兩者間的矛盾有多深,那絕對不是坐在松樹或者蘭花叢中,捧著早春的新茶,討論文章,遣詞造句那麽優雅!

接下來仍然不能進入增漲國庫收入、改善國家經濟環境的第二項支柱型新法的推行裏,還有另一件事要注意。那就是社會治安狀況。改革不僅觸犯了某些人的特殊權益,更讓整個民間都不適應,這時,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反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