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天動地的……齷齪(第3/9頁)

其實他沒必要這樣難受,相比之下,他還算是說得過去的。趙曙接下來提拔的人才叫好玩。比如三司度支判官皮公弼,這位老兄又貪又奸,是全開封著名的大貪官;再比如集賢院直學士王廣淵,這是全體士大夫公認的鉆營求職,不顧廉恥的人中第一名。

至於為什麽會提拔他,很簡單,王廣淵是趙曙沒當皇太子時的幕僚。

綜上所述,亂七八糟,但也很容易就能挑出其中的主線,趙曙完全是以個人的一己好惡為標準,選國家的棟梁大臣。這是所有時代裏做領導的人最要不得的一個惡習。他自己是痛快了,可拿的是整個國家管理層的有效運行開玩笑!

打住,這很可惡,可從全面分析英宗朝事務的角度上看,還是片面的。因為這只是從國家的管理層面來說事,還只是一個角度、一個層面而已,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都要從趙曙的特殊心理變化來解釋。我們只有回到這一原始點,才能承前啟後,把他即位以來所有的事情都解釋得一清二楚。即,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反常事?

從他被選為皇太子時的玩命拒絕,到他即位當天的逃跑失神,再到仁宗葬禮上的不孝行為,直到現在大封親信,還有即將到來的英宗朝第一大事。這一系列事情的幕後原因,就是一切事務的原發點。它馬上就要揭曉了,從趙曙的終極心願開始。

大封親信之後,趙曙想到了自己最親最近的那個人——他的親生父親趙允讓。現在他是皇帝了,天下萬邦,名爵封號,都由他隨心所欲。一個區區的王爵,濮安懿王,怎麽能夠表達他對生父的敬愛和留戀呢?

他下旨命禮部,及待制以上所有官員集體討論他的父親、兩位正夫人譙周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以及他的生母仙遊縣君任氏的名分。

首先要肯定,這個命令本身是沒錯的,身份水漲船高,他成了皇帝,他的生父母們自然也都要有個說法。問題的矛盾點集中在到底要怎樣拔高,拔高到什麽地步。

簡短節說,群臣們的討論結果,第一次是為趙允讓追封高官,三位夫人並封為太夫人。持這個觀點的是翰林學士王珪。他被駁回了,宰相們挑出了毛病,官職只是官職,真正要議論的是趙允讓與皇帝的關系,這才是最重要的。

直指要害,的確這才最關鍵。從血緣關系上說,趙曙是趙允讓的兒子這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如果在官方文件上承認了這一點,就會造成趙允讓是趙曙的“皇考”,即現任皇帝己經死了的皇帝老爹。

趙允讓和仁宗趙禎並列了,宋朝平空多出來了一個皇帝!

這事兒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太明顯了,沒有什麽能隱藏的機密和必要,可每一個人又都遮遮掩掩,不管是贊成還是反對,都口是心非。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就有天大的後果。

王珪選擇簡單性接招,要名份,那麽只給出名份。他根據血緣關系,趙允讓是仁宗的哥哥,那麽於趙曙而言,就叫他為“皇伯”。這樣準確又貼切,咬定了兩點,第一,趙曙是仁宗之子,趙允讓只能是“伯父”;第二,皇伯不是皇考,宋朝算趙曙在內,仍然只有五位皇帝。

韓琦一見就怒了,耍小聰明,想蒙混過關?他指示歐陽修出面,把內定的最高指示露一點口風,好讓下邊做事的人有個方向。

歐陽修根據《禮記》說了一段話——出繼之子,對所繼所生都稱父母。以前漢朝的皇帝就有過例子,比如漢宣帝劉病己。現在王珪提出的“皇伯”說根本毫無根據,依“禮”駁回,重新討論。

中書省第一次露出了真實意圖,這不許那不許,明擺著只有皇考、皇帝才是唯一的目標。這激怒了當時絕大多數大臣的憤怒。因為仁宗屍骨未寒,剛剛入土,就有人跳出來篡奪他的名份,是可忍孰不可忍,無君無父,亂臣賊子!

這時要說明一點,身為千年之後的現代人,我們對“名份”、“名節”這種詞匯己經相當地不感冒了,只有國家主權、領土完整這類實際問題才能讓我們敏感。對此我們要辯證地來審視,因為什麽都是相對的。對我們來說,宋朝的名節等事很幼稚,對100年後的中國人來說,我們現在的觀點也肯定不合時宜。

所以我們不能嘲笑宋朝人當時的激動,而應該承認他們對是非對錯的認知、堅持,這是一個長久存在力圖振作的民族所必不可少的素質,是應該贊揚的。

更何況公道自在人心,趙曙、韓琦等一夥兒人做得實在過分。當時的台諫官們基本上還都是仁宗朝所遺留下來的,比如知諫院司馬光,還有禦史中丞賈黯。賈黯是一位值得我們尊重的人。他在宋史中默默無聞,可他在當時的影響卻不在司馬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