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個香港來的胖子——洪仁玕與《資政新篇》(第2/5頁)

刑刑類,自然是要實行西方那種司法制度,矯正從前“有法無依”的弊政,並想出“禁朋黨之弊”一說。(洪仁玕大概還不十分理解西方“三權分立制”,所以他沒有提及這方面內容)

總而言之,洪仁玕的這篇東西,確實是一部明顯帶有法制與民主色彩的政治改革方案,其中不僅有發展資本主義的經濟政策,還有平等獨立的外交方針,也有有關教育文化與社會事業方面的真知灼見,可以說是近代中國人睜開半只眼看世界的一篇好文章。

從積極方面看,洪仁玕這些遠大“理想”,其實與日後的滿清“洋務派”不謀而合,而且他的某些見識也比日後的魏源要高出不少。而且,在時間上講,《資政新篇》的頒布比日本“明治維新”早十年,比“戊戌變法”早四十年。在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的清朝末期,如果其中的建議得以真正施行,肯定會對中國社會產生振聾發聵之效。

洪秀全本人對族弟的這些主張不甚了了,但明確反對其中“緩於誅殺”的條議,除此以外,照準頒行。

雖然《資政新篇》被當作“天朝”政綱加以刊示,但在洪仁玕實際的執政時期內(1859-1862年)根本就是一紙空文。這是因為,軍務和戰爭是當時太平天國最最迫在眉睫之事,在外大將如陳玉成、李秀成又從心理上瞧不起他這麽一個“書呆子”,所以他的建議沒有一條落實到實處。

本來,洪仁玕由於精通英語,與好多洋教士關系密切,並把美國教士羅孝全請到了天京。1862年,隨著洪仁玕殺死羅孝全仆人一事的發生,加上羅孝全覺得自己想在太平天國宗教上獨掌大權的幻想落空,這個“洋和尚”憤然出走,此後在媒體大肆攻訐洪仁玕。加之,因為一些請求遭拒,洋人們對洪仁玕的印象也一落千丈,紛紛認定他是很狡猾的太平軍謀士,“其理論,其行為,均不甚正大,彼之著作,不過是籠絡外國教士之手段而已”(英國駐華公使普魯斯)。

1862年下半年起,由於援助安慶失敗,洪秀全基本上不再信任洪仁玕,這條老“海帶”只能一直陷於憂懣的狀態。直到洪教主臨死,托付無人,他才想起這位族弟,臨終托孤,讓他力扶幼主。

從另一個角度講,洪仁玕晚節不錯,是條漢子,城破被俘後,堅貞不屈,還以“文天祥”自比,雖然不脫書生迂腐和不倫不類,倒很是有氣節可言。

羅爾綱先生把二破江南大營和太平軍開拓蘇浙的功勞算在洪仁玕頭上,其實有失公允。那些功勞均是陳玉成、李秀成等將領所為,洪仁玕不曉兵略,根本沒能力指揮大局。

客觀評價洪仁玕,還是句老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附一:富禮賜有關洪仁玕的記載

上海英國領事館翻譯富禮賜的天京見聞中有關幹王洪仁玕的專門描寫,載於《北華捷報》1861年6月29日。

<4>幹王(印象)</4>

現在,我們要去幹王洪仁玕那裏吃中餐。他或許是與太平天國運動有關的最為知名的人物。他了解外國人,凡辦理與外國人有關的事,他總是處在最前面,遭到他的不少西方朋友的不合情理的評論。因此,在認識他之前,我時常對他抱有同情態度,我多次見過幹王,願意談一談我對他的總體看法。數月前,幹王告訴我,他即將去安徽傳播太平。他這樣做了,而外國船所看到的他的事業的標志卻是冒煙和燃燒的村莊。據此,我們難道不可以說他是“一道燃燒和閃耀的光”嗎?

在到達油漆和鍍金氣味濃烈的王府時,我看到街道兩邊有兩個小亭子,裏面有兩班樂師無休止地奏出不和諧的聲音,有時很低沉,好像是為了不打擾你;有時聲調又極高,使你受不了。

有一次我在幹王府住了四天,樂聲中斷的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兩個樂亭之間有一照壁,上繪龍、孔雀、驢,還有魚,照壁上裝有一塊大木牌,上有金色的大“福”字,“福”字之上有《馬太福音》中的八福諸條。

進府門向右,經過幾處肮臟的庭院,你就來到一排又臟又暗的房子,那裏是“六部”的所在地。有時可以看見這些屋子裏有一些小工,其中較大的一間約莫有三四個抄寫手在黃紙上寫個不停——“六部”的全部工作可能就是由這些人來做的。

我住在幹王府時,戶部裏面堆有很多煤炭,禮部的用處更是等而下之。“六部”之上是羅孝全的住處;在這些房子的背後,他在一間小屋開設了一個診所。在一堵墻上,我發現貼有一篇關於往年英、法軍隊攻打天津獲勝的報道,其末尾有天朝常用的詞句“殺盡妖魔”字樣。幹王打算拆毀所有這些房子,另建一座漂亮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