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到廣西——洪秀全的勃然而興(第3/15頁)

於是,洪秀全、馮雲山沿賀江河谷而下,先到封川,自潯江西上,在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夏天到了貴縣賜谷村(今名長谷村)。之所以在此地落腳,是因為洪秀全有個表兄王盛均在這裏居住。二人住下後,一面當塾師謀生,一面傳教。由於“獨尊上帝”,排斥當地人祭祀的“土神”,村人憤恨,僅僅呆了幾個月,洪、馮兩個人就黯然離開賜谷村。

洪秀全戀家,回到花縣。馮雲山為人倔強,仍舊留在廣西,在桂平一帶邊教書邊傳教。

洪秀全回到花縣,表面上“老實”許多,仍舊在當地以塾師身份掙飯吃。但是,他的頭腦正處於“狂暴”期,天天奮筆疾書,大半夜才睡,一清早就起,兩年多時間內寫出了《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原道覺世訓》、《百正歌》、《改邪歸正》五篇“裹腳布”文章,但這些文章內容均非指導“革命行動”的“革命理論”,大多皆是基督教勸人“向善”的客家民歌體打油詩。在這些“革命”著作中,一改昔日破孔聖牌位的張狂,洪秀全只斥佛老為“邪教”,反而重新說了不少孔孟之道的“好話”。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老洪深悟孔孟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動搖,故而從“痛批”轉為“利用”(定都天京後,洪秀全才故態復萌,重刻這些文章時刪去了所有對孔孟之道的“歌頌”)。

有了“宗教”的外衣,打扮起自己來就很得心應手。但是,由於對基督教真正的教義並不通,連《舊約》、《新約》都沒讀過(只有到了1847年,他才在廣州傳教士羅孝全那裏看了這兩本著作),洪秀全只能走“捷徑”,從儒家典籍中“鉤沉”,並首先找出與中國“天”這個詞相匹配的“上帝”一詞。甭說,《詩經》中有“上帝臨汝”,《易經》中有“薦之上帝”,《書經》中有“唯皇上帝”,但其實與基督教的“上帝”之意十六杆子也打不著。找到了“上帝”這個古詞,洪秀全“創造性”地認為:“歷考中國史冊,自盤古至三代,君臣一體,皆敬拜皇上帝。”同時,他大肆附會第三次趕考後的發高燒見幻象說胡話的經歷,聲稱自己那一次“死過去”,其實是上天見上帝,受命再次“下凡”,誅妖救世。這種伎倆,同歷代農民戰爭的頭頭們假造“符瑞”、“讖言”,並無二致。他還編造出一個“上帝”的“對頭”——閻羅妖,或東海龍妖,隨時把這個假想敵附會到任何反對者或反對派身上。

平心而論,“拜上帝教”的儀式一點也不復雜:眾人集結於一屋,男女分別列座,開始共唱贊美詩。然後,“主持人”宣揚上帝之仁或耶穌救贖之恩,勸誡信徒勿拜偶像,悔改過惡,一心崇服上帝。只要有人當時願意入會,馬上施以“洗禮”——在一張“懺悔狀”上寫上自己名字,面對神台跪下。“主持人”問:“願不拜邪神否?願不行惡事否?願恪守王條否?”“申請人”隨聲答應,於是“主持人”從一大臉盆中取水一杯澆於“受洗者”腦袋上,語稱:“洗凈從前罪惡,除舊生新!”禮畢,焚化寫有申請人姓名的“懺悔狀”,飲盡神台前所供清茶三杯,儀式結束。

洪秀全的“基督教”,看似基督教,其實也就仿個皮毛,與真正的基督教有天淵之別,所以,英國人富禮賜就說過:“教皇如果有權治他洪秀全,早就把他燒死了!”(見其《天京遊記》一書)下面,筆者仔細“八卦”一下洪秀全“新教”與基督教的實質不同。

首先,基督教有“三位一體”說,即父、子、聖靈三個位格,其本意在於推究“上帝”對人的救贖,因此,上帝(父)、耶穌(子)與聖靈並非是三個神,而是一體。洪秀全當然不懂這麽深奧的東西,《勸世良言》那個小冊子中也沒有講這些,最多只懂“救世主天兄耶穌贖罪功勞”,他以為“三位一體”是三個人,並編造“天父”派他本人“天王”下凡代世人“救贖”的神話。此“救贖”非彼“救贖”也。自公元4世紀開始,“三位一體”已經成為基督教最基本教義之一,洪秀全連這一點都弄不清楚,胡搬“上帝”,確實有“中國特色”。

第二,在基督教儀式方面,最重要的當屬洗禮和聖餐。此儀式源自耶穌和門徒共進最後晚餐時,他親自掰開面餅分給門徒,說:“吃,這是我的身體。”而後又舉杯遞給他們,“喝,這是我立約的血……我是從天上降下來生命的糧,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復活。”所以,門徒吃“聖餐”,意即“原罪”得赦。洪秀全對此一知半解,他只知道“洗禮”,從未見過領聖餐的儀式,所以拜上帝教從來沒有這種儀式。同時,汲取中國傳統喜喪儀禮,洪秀全等人總會把講道的文章當眾焚化,鳴鞭放炮,很是熱鬧。而基督教根本沒有此種儀式,一直要求信徒“用心靈和誠實拜他(上帝)”。至於“太平天國”宣教活動最有特色的“講道理”,全然不同於基督教的“布道”,基本上是盅惑宣教的政治活動,與宗教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