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到廣西——洪秀全的勃然而興(第2/15頁)

農民如此,東南一帶許多市鎮從業者也因“五口通商”丟掉飯碗,挑茶工、運輸工、船工等等“苦力”,人數達上百萬人,紛紛失業。由於陸路交通都轉為水港出口,原先的國內船商經受不住洋資本的沖擊,紛紛歇業。加上英國、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向中國傾銷棉布、棉紗,成百倍的進口增長下,江南紡織業基本垮掉,斷絕了無數從業工人及家庭作坊的生路。“資本主義”總是占便宜,從前一億碼土布抵不上一千萬碼洋布,今天幾億條褲子抵不上一架波音飛機,似乎吃虧的總是我們。

人禍有此,天災並行。每個王朝發展到晚期,宿命般都會持續遭受天災。1846年始的五年間,黃河、長江流域各省水災旱災連年不斷,特別是1849年,長江大水災覆蓋六省,皆為百年罕見特大洪水,淹沒人命無數,損失極其慘重。1851年,黃河在江蘇潰堤,千裏汪洋。而在“金田起義”的母省廣西,更是旱、澇、蝗、雹不斷,饑民遍野,僵屍滿路。在這種情況下,清朝官府仍舊敲骨吸髓般進行壓榨,“仇恨的怒火”到處燃燒。

洪秀全創制“拜上帝會”,並非第四次落第後才忽然“皈依”的舉措。早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他二次赴廣州趕考時,一日閑逛,在龍藏街的貢院門前得到一份免費派發的小冊子《勸世良言》,作者乃中國的基督教徒梁發(梁發乃蘇格蘭長老會員馬禮遜的信徒,他在道光十二年出版了《勸世良言》九本小冊子,每冊有50頁厚,皆是他引摘《聖經》章句然後自己發揮“釋義”)。當時,對其中奇特的“教名”,洪秀全深感興趣,很是當“奇門小說”猛讀了一把。當然,過癮之後,“教義”當不得功名,洪秀全又努力鉆入經史子集之中,轉年復來廣州考試。結果,不出所料,他仍舊落第不果。大刺激之下,洪秀全回家後病倒,高燒四十多度,連續四天,燒得他五迷三道,眼前出現了不少“幻象”,估計把不少正常的大腦細胞均燒死,頭腦中竄亂筋搭錯線,開始“自命不凡”起來。

高燒甫退,先前一向溫文爾雅的洪秀全提筆濡墨,作詩一首:

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民懸。
眼通西北江山外,聲震東南日月邊。
展爪似嫌雲路小,騰身何怕漢程偏。
風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飛龍定在天。

此詩之中,已有“反意”森然。至於詩格,四五流而已。

第四次科場失意後,絕望歸絕望,肚子最要緊,洪秀全只得到他繼母李氏的娘家蓮花塘村去當塾師,掙點糧食糊口。窮極無聊之中,郁悶寡歡之下,他拿出道光十六年在廣州街上獲派的《勸世良言》。洪秀全一個表兄名叫李敬芳,粗通文墨,對這本小冊子產生了極大的癡迷,稱贊不已。苦悶至極的洪秀全聽表兄這麽一說,瀕死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趕忙再次仔細“研讀”,萌發了“罷黜諸神,獨尊上帝”的“進步”思想,開始了他的“宗教”造神歷程。

此後,他與小時玩伴馮雲山、族人洪仁玕一起,開始把“上帝”當成件事來做,發展徒眾,宣揚“教義”,結會禮拜。大概在1846年前後,特別是馮雲山在紫荊山地區傳教的效果明顯,徒黨日多,才有了“拜上帝會”這個正式名稱。手下有了幾個信奉者,落魄的洪秀全膽氣倍增,他用“教友”捐贈的銀錢,立刻去找鐵匠打制了一把“斬妖劍”,大吟歌詩以明志: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為家共飲和。
擒盡妖邪歸地網,收殘奸宄落天羅。
東南西北效皇極,日月星辰奏凱歌。
虎嘯龍吟光世界,太平一統樂如何!

小打小鬧之余,仍舊還是窮酸措大做白日夢的意思。

忙乎數日,洪秀全、馮雲山幾個人在花縣老家官祿埗、五馬嶺以及蓮花塘等地確實吸收了不少“教徒”,口沫飛濺地“宣教”之余,洪秀全四處敲砸孔聖人牌位。此舉引起軒然大波,廣州附近雖然人民接受“新鮮事物”多,傳統上對孔儒仍舊抱有十分尊崇的心理。洪秀全這麽一個落第士子瘋狗一樣四處搞事,引起眾多人的反感,最終連累他失去了塾師的飯碗。世上之事,就是有得有失。

精神力量是巨大的。丟了工作,洪秀全沒有灰心,受《聖經》上一句話“從未有先知受人尊敬於本鄉及家中的”(也就是“外來和尚會念經”之意)鼓勵,他與馮雲山以及村中幾個年青人開始離開老家,數十天內遍遊廣州、順德、南海、從化、清遠、曲江、陽山、連山等地,在珠江三角洲地區開始了他們遊走布道的征途。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冷酷的。幾個爺們奔走兩個多月,沿路倒弄些筆硯掙點小錢喂肚子,傳教的成績非常不理想,總共只有五十多人入教門,其間多數還是因貪小便宜少給錢買紙硯口頭表示入教的。在連山(今天也是瑤族自治區)呆了十多天,只有一個漢人入會,失望之下,二人決定去廣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