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統治風格劇變——孝賢皇後之殤(第4/11頁)

  在經受七年折磨之後,上天終於再次降恩。乾隆十一年(1746年)四月,皇後在千盼萬盼之後,生下了一個兒子,名永琮。雖然此時乾隆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子,但他對此子仍然愛如珍寶,也許是父親的偏心,他覺得這個孩子是他所有孩子中最漂亮、最可愛、最聰明的一個,“性成夙慧,歧嶷表異,出自正嫡,聰穎殊常”。雖然沒有親書密旨,但人們普遍認定,這個孩子將來毫無疑問會成為大清國的繼承人。

  燦爛的笑容又一次出現在富察氏臉上。這個孩子所得到的關心照顧,可謂無以復加。皇後幾乎把全部心血,都放在他身上,日日不離。

  正因如此,再一次的打擊才顯得更深重。乾隆十二年(1747年)除夕之夜,年僅兩歲的永琮又因天花而亡。

  乾隆一時回不過神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上天為什麽要這麽懲罰他。

  定下神來之後,他發了一封諭旨:皇七子永琮,天生有異相。太後因為他是正嫡,又聰明異常,所以最為鐘愛。我也想以他為繼承人。我即位以來,敬天勤民,自問並未得罪天地祖宗,然而為什麽正嫡子嗣一再早亡?難道是因為我朝自定鼎中原以來,歷代皇帝都非正嫡繼統。而我必欲以嫡子繼統,獲得先人沒能獲得的福分,因此一線妄求之心,遂啟如此之禍?(《清高宗實錄》)

  這個解釋,今人聽起來有些可笑,然而當日乾隆是深信的。否則深信天命的他無法理解上天為什麽會一再給他以如此沉重的打擊。

  雖然生前沒有被立為太子,永琮的喪事仍然辦得遠優於普通皇子。皇帝的解釋是“但念皇後出身名門,作為兒媳,在父皇生時,雖然沒能伺候多長時間,但這些年侍奉太後,承歡致孝,備極恭順,無微不至。作為皇後,則恭儉寬仁,可稱得上賢後。她誕育佳兒,再遭夭折,殊難為懷。皇七子喪儀,應視皇子從優”。(《清高宗實錄》)

  這道諭旨怎能真正安慰皇後,然而皇帝所能做到的只有如此了。幸運的是,皇後這次沒有像上一次那麽大病一場。她默默地把悲傷藏在心中,表現得異常冷靜堅強。在皇子喪過後,她即一如常態,言笑如初,令皇帝驚訝不已。

  永琮去世後兩個月,乾隆十三年(1748年)二月,乾隆皇帝準備開始他即位之後的第一次東巡,這是上年六月份就確定而且布告天下的。

  即位以來,除了祭祖和熱河秋狩外,皇帝一直忙於朝政,還沒有巡視過國土的其他地方。辛苦了13年後,國勢平穩,人民安定,他終於有時間到曲阜拜祭至聖先師孔子了。這是他早已計劃好的一個重大舉動。

  還有一個秘而不宣的重要原因,太後一直有一個夢想,想登一回泰山。

  準備工作進行了半年,耗資巨大,按期完成。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讓皇帝有點猶豫不決:帶不帶上皇後?以前皇帝出門,皇後總是陪在身邊,更何況這次太後要去。皇上一路要主持許多儀式,照顧太後的任務非皇後莫屬了,因此皇後堅持要求參加。

  愛子夭折後,皇後表面上雖然一如平常,皇帝卻很清楚她表面的堅強下內心的憔悴。皇後雖未大病,卻是小病不斷,身體相當虛弱。在沒有現代交通工具的古代,從北京到山東轉一圈,體力稍差些是很難堅持下來的。

  而且,就在出發前一個月,欽天監官員奏陳:“客星見離宮,占屬中宮有眚。”

  “離宮”,是天上名為離宮的六顆星。乾隆十二三年之交,一顆忽明忽暗、時隱時現的所謂“客星”出現在離宮六星之中,是為天象異常,占星家們以為它預示中宮皇後將有禍殃臨頭。

  閱讀歷代中國史書,你會發現許多諸如此類的超自然現象。中國古人相信天人合一,對於那些年代久遠的“行星合月”“五星連珠”預兆了人間政治之類的離奇傳說,我們一概可以以迷信視之,然而乾隆十三年年初欽天監的這個奏陳,卻被歷史档案證明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對天命頗為迷信的乾隆對這一事件十分重視,然而稍一轉念,他以為這是因為“皇後新喪愛子”而已,並不預示皇後本身將有什麽大礙。

  上路後,皇帝感覺到帶皇後出來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一路上春風浩蕩,一家人心情都極好。皇後那失去光彩已久的眼睛明亮起來,一路笑聲不斷。皇帝心情也跟著更加明亮。祭禮結束,一家人又前往泰山,皇帝、皇後一同侍候老太太登上了玉皇頂。

  三月初三日,新雪初晴,皇帝詩興大發,作了一首難得的清新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