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建造法壇呂府祈福 接聞聖旨次輔殞命(第3/6頁)

“真神了,家父雖然昏迷不醒,但拿起他的手來讓他做攝身印,他竟自如得很。”

“這是佛力所佑。”

一如淡淡地說。接著吩咐呂元祐在法壇前的蒲團上跪下,闔府閑雜人等一概回避。諸事妥帖,一如一搖手中法鈴,頓時間鐘鼓齊鳴,法螺吹響。一如師父隔著法壇,與呂元祐對面而坐,只見他手接大三昧印,以金剛正坐之姿,澄定身心,高聲唱道:

稽首大悲婆盧羯帝,從聞思修入三摩地,振海潮音,應人間世,隨有希求,必獲如意。

別看一如耆老之年,幹瘦如一塊片兒柴,他一開口便聲如洪鐘,大有攝人心魄振聾發聵的威力。他剛一住口,眾沙彌便一起振聲頌唱: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阿彌陀佛

南無寶月智嚴光音自在王佛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

頌過佛菩薩的莊嚴寶號,一如師父眼皮稍稍一動,他瞥了一眼法壇上供奉的盛著觀世音菩薩的錦囊,領頭放起了焰口:

南無白衣觀世音菩薩。前印後印降魔心印。印身印陀羅尼,我今持誦神咒。惟願慈悲,降臨護念。

道了這二句三頌,眾沙彌一齊收口,院子裏驟然安靜下來。一如老和尚金剛正坐一動不動穩如泰山。轉瞬之間,他將手結大三昧印換成了左手結金剛拳印,右手輕撚佛珠,口上念起了梵文真言: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俐耶盧羯帝鑠缽羅耶

菩提薩垤婆耶摩訶埋婆耶摩訶迦嚕尼迦耶怛你也他喳多

喇多唰咄哆唰咄出多喇咄唰娑婆訶。

聽一如老和尚一人頌咒,實乃一大享受。他那聲音仿佛不是從口中而是從胸腔裏直接吐出來的,深沉圓潤字如貫珠,如清風拂面而又極有穿透力。不單是局外人,就連他的弟子們平常也極難聽到,此時個個都聽得癡了。跪在蒲團上的呂元祜,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聽著一如口吐蓮花,他產生了那種如沐春風如臨天國的登仙之感。正遐想間,又聽得一如舉起法鈴一搖,口中悠悠唱出三個字:

嗒——嚙——唄

呂元祐只覺得好聽,但不懂是什麽意思。其實這是凈法界三字真言。念此真言能除人內外一切障礙。此番祈福法會,由於是一如親自主持,所以一點也不“偷工減料”。念了觀世音神咒後,接著就念這凈法界真言,眾沙彌一見師父音調悠長起了新咒,個個都慌忙伸手結了準提印,和著磬缽法鼓,將“喳嚙唄,,三個字震天價地唱了七七四十九遍。

凈法界真言後,接著唱誦“喳麽呢嘛呐哄”六字大明咒一百零八遍。一時間,沙彌們的梵唱之聲,悠揚時如霜天過雁,湊泊處似大浪推沙。呂府中百十口人無論貴賤主仆,一聽這充滿神秘譬的頌偈,莫不心枷頓失,性門洞開。六字大明咒在昂揚的鐘呂聲中結束。唱罷最後一遍,眾沙彌跟著師傅將手舉過頭頂散其準堤手印。散印時,一如又用梵語將準提真言念了三遍:

南無颶哆喃三藐三菩提俱胝

喃怛你也她喳

至此,祈福法會的第一輪宣告結束,如樣進行一共有三輪方告圓滿。法會從辰時開始,不知不覺已耗去大半個時辰。一如師傅收了金剛坐,起身在院子裏走動幾步活動活動腿腳。趁這空兒,呂元祐一骨碌從蒲團上爬起來,跑到後院去看父親,旋即又跑回來對一如說:

“老和尚,家父醒了。”

“哦,阿彌陀佛。”一如雙手合十。

“丫環給他喂了幾口參湯,他長了一點點精神,這是托你的福。”

“是托觀世音菩薩的福。”

一如老和尚說著,示意呂元祐重新跪到蒲團上,他要開始進行祈福法會的第二輪。正在這時候,忽聽得緊閉的大門被人擂得山響。呂元祐還來不及張口詢問,只見門役急匆匆跑到他跟前,稟道:

“少東家,有人來訪,轎子已到了巷子口。”

“不見,門上不是貼了告示嗎?”呂元祐斥道。

“這人不見怕是不行。”

“誰呀?”

“內閣首輔張居正大人。”

“他,真是他來了?”呂元祐驚問。

“真的是他。”門役答道,“內閣值事官頭前趕來報信兒,就在門廊下站著。”

“既是首輔來了,這法會只好暫時停止。”

呂元祐不好意思地對一如老和尚咕噥道。盡管呂元祐占將自己恩蔭被撤丟了六品大仆寺亞卿這一官職的怨恨盡數兒發泄在張居正身上,但聽說他主動登門看望父親,呂元祐仍不敢怠慢。畢竟人家手握重權,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命人安排一如師徒一行去花廳裏休息吃茶,自己則跑到大門口去迎接。

呂調陽病重的消息,在京城裏不脛而走。一連幾天,來呂府看望的人絡繹不絕。早幾天張居正就得知這一消息,他當時還沒有想到要來看望,昨天,新人閣的輔臣申時行告訴他,呂調陽已是水米不進,隨時都可能斷氣兒。他這才感到事態嚴重,早上沒有去內閣點卯,邀了張四維直接到了井兒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