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府門兒”風雨毓蘊口述(第2/4頁)

毓:大概沒有30歲吧,解放初期的時候沒有30歲,就參加市委辦的黨員幹部學習班,黨校第二期。出來以後就等於黨員幹部,由市委分配在各個工廠。所以說後面一段經歷印象非常深刻。

定:對這一段我也覺得挺有興趣,可是我們只能從頭聊起,不能從半截說起對吧。您參加革命也得有一個背景是不是?所以我不問您的背景也是不可能的。您從您小的時候說起好嗎?

毓:說的時間太長了我就腰疼,昨天一宿我都沒怎麽睡。你得多提醒提醒我。

定:您又不是作報告,咱們就閑聊天,關鍵是您別緊張。

1.我父親是“服中生子”

毓:我是老北京,1918年出生的,出生在西城,這一輩子就沒離開過西城,幾代人了。平時我就不出去,唯一出去就是筆會。

定:西城什麽地方,您還記得嗎?

毓:跟我說過,我沒注意,哪兒生的怎麽回事都沒注意。對過去的事,我以前根本不入腦子。反正不是出生在那種大宅院裏。我父親是過繼,他不是府裏的公子哥兒。他已經受公子哥兒的影響了,但在實質上,他不是什麽王爺的後代了。他是過繼出來的,是服中生子,服中生子是犯罪,為什麽他得過繼出去呢?為蒙混這個。注63

定:怎麽回事我不太明白。

毓:這就得從恭親王開始說,恭親王有四個兒子,二兒子載瀅是我祖父,可我都沒瞧見過。這兒都有家譜,你要讓我背我背不下來。

毓蘊之女:這兒有個表呢,你看啊,這是一代、兩代,第三代這是恭親王,恭親王他有四個兒子,大兒子載澂,然後載瀅、載浚、載潢,這是他四個兒子。二兒子下邊又有這麽四個兒子,溥偉、溥儒、溥佑、溥僡。

毓:溥儒就是溥心畬注64,溥佑就是我父親。他這四個兒子都是親生的兒子,為什麽就把我父親過繼出去呢?就是剛才說的那個,他是服中生子。正好穿孝的時候生的他,可是穿的是誰的孝,我還弄不清呢,是穿他父親的孝呀,還是穿祖父的孝呀?注65他祖父就是恭親王啊,就是六爺,老六,那時候權勢相當大的,幾個府裏頭他是挺有勢力的,那不得了,這是您都知道的歷史。六爺死的時候,那時候穿國孝。

可是兒子哪能隨便給人家呀,所以找的也是愛新覺羅,宗室,這是不能給外邊的。那會兒生孩子都得報宗人府,就要上那《玉牒》,將來好襲缺呀,可我父親就沒戶口。後來出過一本書,寫什麽恭親王家中的黑戶口,說的就是溥佑,就是我父親。注66

定:那您父親就沒上那《玉牒》?

毓:沒有沒有,後來也不興啦,後來去哪兒上去呀?宗人府也沒了,誰還追隨那個?我父親對那個不在乎,愛上不上,有的玩就行了,更自由了,他母親又管不了他。

定:您知道您父親哪年出生的嗎?

毓:我不記得,那(家譜)上面有。

定:把他過繼給誰了呢?

毓:那一大串的名字,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找的一個窮人家兒的,就是一個老太太,也不是頂有錢的,明兒好再回來呀!注67他就想完了事以後呢,過一時期再回來。這老太太家等於是來了一個財神爺,小祖宗似的,都慣著,他想怎麽就怎麽著,不念書就不念書,玩兒就玩兒,成天玩。會玩兒著呢,養狗、養猴兒。那真是公子哥兒。就說養的那猴兒,那猴兒啊淘氣,那院子不是有好幾重麽,不是有那二門麽,木板子做成的,上頭有油漆彩畫什麽的,這不是有柱子麽,那猴兒啊跑到那個架子上去了,吊著柱子玩呢。正趕上進來一個生人,結果,嗬,跑到人家肩膀上去了,它也怕人啊,哎喲撕人家,拽人家。嚇得(家人們)趕緊把那猴給拿住了。這是我小時候他跟我說的。

過繼後他就逍遙法外沒人管他了,沒人管他,沒人盯著教訓,他就隨心自然發展。他聽人說跟地下刨一坑把人埋到這兒,人就死了,他就想實驗實驗,把跟他一塊兒的小夥伴,就是陪著念書的書童吧,實際他也不念書,他就玩,給穿上衣裳,系上根繩兒,就把人家埋起來了,還有人伺候他,往裏鏟土,這不就等於活埋人嘛!正趕在這時候我的祖母去了,就是他的親母親,看他去了,看見他刨坑埋人,老太太直掉眼淚,說你看我兒子怎麽這樣呀,你們趕快把我攙出去吧。後來老太太也沒有再來,他就那樣,想入非非,什麽都想體驗體驗。

另外呢,他有好多的嗜好。就是跟社會上那些人學了很多,當時環境不怎麽好,給他養成壞習慣,抽煙,養猴,養這個養那個……所以說是當時的環境,是社會上給他造成的。抽大煙,那會兒大煙不像現在這毒品這麽厲害,那會兒好像是平常的事,抽香煙似的。家裏富裕點兒的抽大煙的很多,基本都抽,教育跟不上,挺隨便的,所以那會兒人受毒腐化的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