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明開國以後之制度(第2/12頁)

按此用《食貨志》文。據《楊思義傳》,為思義任戶部尚書所請定。當時四方軍事正亟,而勸課之為尤亟如此,烏有聽其荒廢或任種有害之物之理。

十四年,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民之家,許穿糸由紗絹布;務賈之家,止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糸由紗。出《農政全書》。十八年,諭戶部曰:“人皆言農桑衣食之本,然業本必先於黜末,自什一之塗開,奇巧之技作,於是一農執耒而百家待食,一女躬織而萬夫待衣,欲民之毋貧,得乎?朕思足食在於禁末作,足衣在於禁華靡,宜令天下四民,各守其業,不許遊食,庶民之家不許衣錦繡。”出《洪武寶訓》。

按阜民以節儉為始,治世皆然,何論國難。但必非在上者以奢導民,而徒以禁令束民所能使其耳目歸一,不自厭其質樸也。姑就《紀事本末》所載者證之,至正二十六年時太祖尚稱吳王。六月,命有司訪求古今書籍,因謂侍臣詹同等有曰:“每於宮中無事,輒取孔子之言觀之,如‘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真治國良規。孔子之言誠萬世師也。”十二月,以明年為吳元年,建廟社,立宮室,已巳,典營繕者以宮室圖進,太祖見雕琢奇麗者命去之,謂中書省臣曰:“千古之上,茅茨而聖,雕峻而亡。吾節儉是寶,民力其毋殫乎?”吳元年至正二十七年九月癸卯,新內三殿成,曰奉天、華蓋、謹身。左右樓曰文樓、武樓。殿之後為宮,前曰乾清,後曰坤寧,六宮以次序列,皆樸素不為飾。命博士煎鼎類編古人行事可為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太祖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此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舟青乎?”是日,有言瑞州出文石,可甃地。太祖曰:“敦崇儉樸,猶恐習於奢華,爾不能以節儉之道事予,乃導予侈麗!”言者慚而退。洪武元年三月乙酉,蘄州進竹簟,命卻之,諭中書省臣曰:“古者方物之貢,惟服食器用,無玩好之飾;今蘄州進竹簟,未有命而來獻,天下聞風,爭進奇巧,則勞民傷財自此始矣,其勿受。”仍令四方:“非朝廷所需,毋得妄獻。”八月,有司奏造乘輿服禦諸物,應用金者特命以銅為之,有司言:“費小不足惜。”上曰:“朕富有四海,豈吝於此?然所謂儉約者,非身先之,何以率下?且奢侈之原,未有不由小至大者也。”十月甲午,司天監進元所置水晶刻漏,備極機巧,中設二木偶人,能按時自擊鉦鼓。上覽之,詔侍臣曰:“廢萬幾之務,用心於此,所謂作無益害有益也。”命左右碎之。先是至正二十四年,平漢後,江西行省以友諒鏤金床進,太祖觀之,謂侍臣曰:“此與孟昶七寶溺器何異耶?一床工巧若此,其余可知,窮奢極侈,安得不亡?”命毀之。十二月已巳,上退朝還宮,太子諸王侍,上指宮中隙地謂之曰:“此非不可起亭台館榭為遊觀之所,誠不忍重傷民力耳,昔商紂瓊宮瑤室,天下怨之;漢文帝欲作露台,惜百金之費,當時國富民安。爾等常存儆戒!”六年十一月,潞州貢人參。上曰:“人參得之甚艱,毋重勞民,往者金華進香米,太原進葡萄酒,朕俱止之,國家以養民為務,奈何以口腹累人?”命卻之。凡此皆洪武初年之事。太祖惟率先恭儉,而後立法以整齊一國,則人已以樸為榮,以華為辱矣,況復有法令在耶!其中如毀元宮刻漏一事,此亦中國巧藝不發達之原因;但使明祖在今日,亦必以發展科學與世界爭長,惟機巧用之於便民衛國要政,若玩好則仍禁之,固兩不相悖,決不因物質文明而遂自眩其耳目。

二十年,命國子生武淳等分行天下州縣,隨糧定區,區設糧長四人,量度地畝方圓,次以字號,悉書主名及田之丈尺,編類為冊,狀如魚鱗,號曰魚鱗圖冊。先是黃冊之制,以戶為主,詳具舊管、新收、開除、實在之數,為四柱式;而魚鱗圖冊以土田為主,諸原、坂、墳、衍、下、濕、沃、瘠、沙、鹵之別畢具。於是以魚鱗冊為經,凡土田之訟質焉;黃冊為緯,凡賦役之法定焉。其有質賣田土者,備書其稅糧科則,官為籍記之,於是始無產去稅存之患。

魚鱗區圖之制,為田土之最要底冊,明祖創之,清代仍用,然在江南則有之,江蘇之江北即不能皆具。要之,此法沿自明代,今各國之所謂土地台帳,即此法也。明於開國之初,即遍遣士人周行天下,大舉為之,魄力之偉大無過於此,經界由此正,產權由此定,奸巧無所用其影射之術,此即科學之行於民政者也。當時未措意科學,而盡心民事者自與之暗合;苟不勤民,即科學發達,人自不用,此以見政治科學即由勤政精思以得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