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舊事物的新招牌(第4/7頁)

何況,還有一個叫做薩沃伊公爵的尼布甲尼撒呢。就是在與薩沃伊家族無休止的爭吵中,愷撒的後裔才決定與瑞士其他州聯合起來進行共同的事業,參加了宗教改革運動。因此,日內瓦和威登堡的結盟就像一場各有好處的婚姻,與其說是因為兩情相悅,倒不如說是基於共同的利益。

但是還沒等“日內瓦改奉新教”的消息傳開,日內瓦湖畔就聚集了不下50個千奇百怪教派的狂熱信徒,以極其旺盛的精力開始宣講起凡人前所未聞的最怪異的教義。

加爾文從心底裏憎惡這些業余的預言家。在仔細思索這些人可能造成的危害之後,他充分意識到,這些人充滿熱情,但是誤入歧途。待休息了幾個月之後,加爾文做的頭一件事就是,盡可能簡明地制定了他希望自己的教民能夠掌握的真與偽的界限,這樣任何人都不能再挪用那個老掉牙的借口:“我不知道規定呀!”他和他的朋友法雷爾親自把10人分成一組,檢查了全部的日內瓦人,只有那些宣誓效忠這部奇怪的宗教法典的人,才能獲得完全的公民權。

緊接著,他又為年輕一代編寫了一部令人生畏的教義問答手冊。

然後,他使城市議會通過法律,將所有仍然堅持錯誤觀點的人驅逐出城。

在為下一步的行動掃清道路之後,按照《出埃及記》和《申命記》中的政治經濟學家制定的路線,他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國家。像其他很多偉大改革家一樣,加爾文不像現代基督徒,倒更像古代的猶太人,嘴上說著忠於耶穌基督,心裏卻向往著摩西的耶和華。

當然,在承受巨大感情壓力的情況下,這種現象是很常見的。在仇恨和鬥爭的問題上,謙卑的拿撒勒木匠觀點非常清晰明確,而這些觀點與2000年來國家與個人為達到自己目的而采用的暴力手段之間,根本找不到什麽相似點。

所以,一旦爆發了戰爭,在一切相關人的默許之下,我們都會暫時合上《福音書》,高高興興地滾進血淚與炮聲之中,沉浸在《舊約》“以眼還眼”的哲學之中。

新暴政

宗教改革運動就是一場戰爭,而且是一場非常殘酷的戰爭,沒有人祈求寬恕,也很少有人得到寬恕。加爾文的國家實際上是一個軍營,所有人類自由的表現都逐漸被壓制了。這一點我們不必感到驚訝。

當然,這樣做並非沒有遭到過極力反對。公元1538年,社會上傾向自由的力量變得強大起來,對加爾文形成了威脅,於是他不得不離開了這座城市。但是到公元1541年,加爾文的支持者們重新掌握了政權。在一片鐘聲和教士們朗誦贊美詩的聲音中,加爾文行政長官又回到了日內瓦河畔的大本營。從那時起,他成了未曾加冕的日內瓦國王。在接下來的23年之中,他一直致力於建立和完善神權形式的政府,就是自以西結和埃茲拉時代之後,世人從未見過的那種政府。

依照《簡明牛津英語辭典》中的解釋,“紀律”這個詞的意思是:“使受控制;通過訓練使服從命令。”它最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加爾文夢想的政教合一體制的精神。

路德具有大多數日耳曼人的氣質,是一個感傷主義者,所以在他看來,上帝的話本身就足以給人指出通向永恒生命的道路。

這過於含混,也不能滿足法國宗教改革家的口味。上帝的話語也許是燈塔上的希望之光,但是道路漫長而黑暗,並且有很多誘惑會讓人忘記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然而,新教的教長卻不會迷失方向,他是與眾不同的人。他知道所有的陷阱,也不會腐化墮落。萬一偶爾偏離正道,在教士每周一次的例會上,那些備受尊崇的紳士們都要參加相互批評,就會很快地將他拉回正道,並能夠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職責。因此,他是所有真心期望得到拯救的人的理想形象。

凡是登過山的人都知道,職業向導有時候會成為不折不扣的暴君。他們知道哪一堆巖石有可能傷人,哪一塊雪地隱藏著危險。所以不論走到哪裏,對於他所帶領的一隊人馬,他都有發號施令的權力。對於膽敢不聽命令的愚蠢之人,則施以劈頭蓋臉的訓斥與責罵。

在加爾文的理想國中,教長們有著與此相似的責任感。對那些跌倒在地,請求幫助的人,他們很樂於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假如有人任性地偏離正道,離開群體,那只援助之手就會收回來攥成拳頭,迅猛可怕地揮出懲罰的一擊。

在很多其他宗教組織中,教士們也很樂意行使這種權力。但是,行政當局由於害怕失去自己的特權,一般不會允許教士與法庭和劊子手爭奪權力。加爾文知道這一點,於是就在自己的轄區內,創建了一種實際上淩駕於法律之上的教會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