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奈松,穿火而行(第2/6頁)

奈松激動到略微發抖。她把兩腳收到椅子上,不理智地擔心傷害到這個有生命物體的內臟。她想問些什麽,又沒把握該怎樣說。“看一下,會受傷嗎?”她的本意是想問:會不會讓直運獸受傷?但是心裏又會禁不住想,會不會害我們受傷?

沙法還沒來得及翻譯奈松的問題,那個聲音就再次響起。“不會。”它說。

奈松跳了起來,純粹是因為驚嚇,她的原基力也在悸動,這種程度,已經足夠讓伊松吼她了。“你剛剛說過不會嗎?”她沖動地問,一面環顧直運獸的內壁。也許剛剛只是巧合。

“生物魔法冗余存儲空間讓我得以——”那個聲音又滑回了古代語言,但奈松確定剛剛並不是幻覺,她聽到了桑澤標準語,盡管那些詞的發言有點兒怪。“處理中。”那聲音最後說。語調倒是讓人放松,但像是來自墻裏,奈松無處可看,就會感覺不安。她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說話人的臉。這機器沒有嘴巴,也沒有喉嚨,到底是怎麽說話的?她想象載具外面的纖毛互相摩擦,像昆蟲的腿一樣發聲,然後感到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聲音繼續:“翻譯結果——”說了些什麽。“語義偏差。”這聽起來像是桑澤標準語,但是奈松不懂它們是什麽意思。那聲音又繼續說了幾句,還是無法理解。

奈松看看沙法,他也警覺地皺眉。“我該怎樣回答它之前的問題呢?”奈松小聲說,“我怎麽讓它知道,我想看到它之前說過的東西啊?”

回應馬上出現了,盡管奈松並沒想直接向直運獸發問,他們前方空空的墻壁突然變暗,出現若幹黑點,就像墻面突然撒上了臟泥巴。這些黑點迅速擴大,融合,直到半邊墻完全變黑。就像他們眼下在透過一扇窗,看到城市內核,在直運獸外面,除了黑暗,什麽都看不見。然後光芒出現在這扇窗的底端——奈松發現,它還真是一扇窗。不知怎麽,整個直運獸的前端都變透明了。那些光源都是方形塊,就跟從地面下來的階梯旁邊類似,它們順次點亮,向前深入黑暗中。借助它們的光亮,奈松能夠看到在他們周圍的拱起。然後是一條新隧道,這條較小,僅能容納直運獸。隧道彎轉,穿過粗糙得令人吃驚的石壁——考慮到方尖碑建造者如此鐘愛無縫的平滑接面,這狀況還真是意外。直運獸沿著這條隧道繼續行進,盡管沒有那麽快。是用它的纖毛推動嗎?還是用奈松不理解的其他方式?她發覺自己一邊感到著迷,一邊又隱隱覺得無聊,假如那種情緒還有可能的話。看起來,速度這麽慢的東西,應該不可能在六小時以內帶他們到達世界的另一頭。如果這段時間都只是這副樣子,沿著平整的白色軌道前進,穿過巖石中的黑暗隧道,除了沙法心不在焉地不停嘮叨之外,沒有別的東西能夠轉移注意力,這旅程一定會感覺更加漫長。

然後,轉彎的隧道開始變直,前方,奈松第一次看到那個洞。

那洞並不大,卻有一種立刻讓人心旌搖動的特質。它坐落在一座拱頂洞穴的中央,周圍有照明板環繞,燈板被安在地面上。直運獸接近的同時,這些燈從白色變成紅色,奈松斷定這又是某種警告。洞下是懾人的黑暗。她本能地開始隱知,試圖判定其規模,但她做不到。洞穴周長很容易得知。直徑僅有二十英尺左右。完美的圓形。但那深度……她蹙起眉頭,坐穩了伸展身體,集中精神。藍寶石碑敲擊她的意念邊緣,邀請她使用其中的力量,但奈松抵抗住了誘惑;這個地方有太多東西能對銀線做出反應,對魔法敏感,有些方式是她不理解的。而且,反正她是個原基人。隱知一個洞穴的深度,本應輕而易舉……這個洞卻不斷、不斷向深處延伸,超出了她的感知範圍。

而直運獸的軌道徑直沖到洞穴旁邊,然後一頭栽了下去。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對吧?目標是到達核點。盡管如此,奈松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一陣子,幾乎接近驚惶失措。“沙法!”後者馬上伸過手來。奈松緊緊握住他的手,並不擔心他會痛。沙法的力量一直都用在保護她的方面,從未給她帶來過任何威脅,現在,奈松正好需要那份強大帶來的安全感。

“我以前做過這種事。”他說,但聽起來不是那麽確定,“最終也活著撐過去了。”

但你現在不記得詳情,奈松心想。她感覺到一種特殊的恐懼,不知該稱作什麽。

(通常,這叫作“不祥的預感”。)

然後,邊緣就到了,直運獸向前傾。奈松緊緊抓住椅子扶手——但奇怪的是,當時並沒有下墜的感覺。直運獸也沒有加速;事實上,它的動作暫停了一下;有一瞬間,奈松瞥見那東西的幾根纖毛在視野邊緣閃成模糊的影子。然後不知怎麽一來,就把直運獸的方向從向前調整成了向下。這次變化之後,還有另外某種東西發生了變化,因而奈松和沙法並沒有從椅子裏向前摔出。奈松發覺,她的後背和臀部還像剛才一樣緊緊壓在椅子上,盡管這應該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