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連環命案(第4/9頁)

“怎麽樣了?”他從躺椅上擡眼看著她。馬丁原本把這趟旅程當做一次被迫享受的休假,穿著隨便,四處閑逛,抓緊時間讀書觀景,在健身房消磨過剩的精力。但現在他顯得悶悶不樂,就好像她隨身帶來了一團傳播消沉和沮喪的暴風雲。

“一言難盡。往一邊挪挪。”他給她騰出地方,讓她坐下,“我想喝一杯。”

“我去拿。你想喝什麽——”

“不,算了。我只是說想喝一杯,而不是真的要喝。”

廳堂裏幾乎空無一人,觀景窗有整面墻一般大小,瑞秋陰郁地盯著外面那片廣袤的黑暗。那裏有個圓形物體,顯露出半影,比星際空間的夜色還要幽暗,在滿天閃爍的群星背景上裁出了一道漆黑的弧形區域。“那是什麽?”

“棕矮星。沒有被記錄在冊,位於半光年之外。我剛調整過窗子,這才累加出一幅還算過得去的可見光圖像。”

“哦,挺好。”瑞秋靠在墻上。設計者們對散步甲板大加裝飾,刻意模仿著一派浮誇的蒸汽時代風格。從經過沙石磨光的橡木地板到仿維多利亞式的家具,它本該在這艘核動力飛船上營造出地球久遠的昔日風情,或許就像是“泰坦尼克號”的一張快照——在那個時代,女人們頭戴無邊軟帽,身穿膨起的長裙,而男人們的行頭則是老式棒球帽和燈籠褲,還有齊柏林飛艇和巨型噴氣機在頭頂上盤旋。但這裏並不寬敞,難以令人信服,看不到壯闊的海景,只能面對一塊整面墻大小的屏幕,還有她的丈夫,身穿一條多用短褲,口袋裏塞滿了他走哪兒都不離身的小玩意。

“事情很糟糕嗎?”他輕聲問。

“糟糕?”她聳聳肩,“要是把糟糕程度分成十級,新共和國那次應該屬於八或九級,可這回大概是十一級了,是件打死都不準說出去的大事。但我想,讓你站在公眾的立場上對它有所了解也未嘗不可。哦,簡直糟透了。”她搖搖頭。“現在幾點?”

“嗯,大概下午三點,船上的時間。有通知說,今晚要把時鐘撥快。”

“好吧。”她懶懶地在亮漆墻桌上敲動著指尖,“我想,我要接受你的邀請。咱們喝一杯,只要在必要的時候能清醒過來就行。”

“嗯。”馬丁扭了扭手上的一只控制環,“送一罐加冰的瑪格麗塔酒到散步甲板,謝謝。”他湊近瑞秋看著她:“跟我的前任雇主有關?”

“哦,我不這麽認為。”瑞秋輕輕撫弄著他的肩膀,“你沒聽說什麽事情,是吧?”

“我想,我已經失業了。”他的臉頰抽搐了一下,“而且還沒有人打算簽約雇我。所以,不存在什麽利害沖突。”

“很好。”她說道,抓住他空著的那只手,“很好。”

“你聽上去不大高興。”

“那是因為——”她搖搖頭,“為什麽居然有人會這麽愚蠢?”

“愚蠢?什麽意思?”他輕輕托起她的手,專心地審視著她的手背。

“人啊。”這個字眼就像一聲詛咒,“就像日內瓦的那個混蛋一樣。還有,就像——”她咽了口唾沫,剛要繼續說下去,小送貨車來到桌旁,發出叮的一聲,提醒顧客注意。“還有娛樂文化處的那個女人。我做了些小調查,搞了些情報,等咱們回去以後,我會查到她所有的醜事。”她轉身打開小送貨車,裏面有一只托盤。“來得還真快。”她取出兩只杯子,遞給馬丁一只。

“我說到哪兒了?對了,那些愚蠢、放縱、肆意進行破壞的混蛋們。大約五年前,七角恒星區附近發生了超新星爆發,一個名叫莫斯科的星系被滅絕。結果那根本不是自然原因引發的正常事件,有人用鐵彈摧毀了恒星。那種裝置違反因果律,當然也屬於非法——而且在制造時極不穩定,非常危險。我真想知道,為什麽無所不在的愛查頓大神沒有注意到這種事情。言歸正傳,莫斯科共和國在自己的奧爾特雲中部署了一種適度的威懾性武器,距離家園星球較遠,因而逃過了大爆炸的沖擊波。當時莫斯科正與別人發生貿易糾紛,對方被設定為這些武器的默認目標。結果災難降臨後,威懾性武器被發射。我們現在要力爭勸說他們的外交人員取消對一顆行星的攻擊,那顆星球上居住著近十億人,而我們很清楚,他們跟這樁戰爭罪行沒有半點關系。”

“聽起來真是糟透了。”

她舉起酒杯,看著他。馬丁臉上現出一副謹慎的神情。

“讓人頭疼的是,他們的攻擊目標——新德累斯頓——也並不是個清白幹凈的地方。過去的一百多年裏,那裏發生了一連串相當血腥的內戰,隨後事態或許算是穩定下來,但未必令人愉快。而說到莫斯科——該死!”她放下杯子,“由一個行星政府管控的星球世界並不意味著和平、開放和民權。每當我看到只有一個政府的行星,便會發現大片大片的墳墓,這簡直就像是某種自然法則——槍杆子裏出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