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4/15頁)

她剛一開門就知道有什麽不對勁。通常食物都會引來歡呼、口哨和短暫的火焰噴射。

但今天,澤龍全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圍欄裏,專心致志地看著屋頂外的什麽東西。

這真有些嚇人。她把兩個食桶砰砰地對碰幾下。

“不用害怕,大壞龍已經走了!”她歡快地說,“吃東西吧,你們這些小家夥!”

有一兩條澤龍瞄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

繼續什麽?它們看起來並不害怕,只是非常、非常專注,就好像在警戒。它們在等待著什麽。

微弱的雷聲再次響起。

兩分鐘之後,她往山下潮濕的城市走去。

有些歌從來都是喝醉了才唱的。《內李·丁》就是其中之一。所有以“當我走在……”開頭的歌也一樣。在安科-莫波克附近地區,最受歡迎的調子是《巫師法杖的一頭有個疙瘩》。

衛兵們已經醉了——至少其中三分之二已經醉了。卡蘿蔔被勸著喝了杯摻檸檬汁的啤酒,結果他並不怎麽喜歡。再說歌裏的字他也不全認識,他認識的那些好多他又不懂是什麽意思。

“哦,我明白了。”最後他說,“這是種幽默的文字遊戲,對吧?”

“你知道,”科壟眼瞅著安科城裏越來越密的雨霧,滿臉惆悵,“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想,要是老——”

“別說這個。”喏比晃了晃,“你答應過的,咱們誰也不提,說了也沒什麽好處。”

“這是他最喜歡的歌。”科壟傷心地說,“他有一嗓子漂亮的男高音。”

“我說,軍士——”

“他是個正直的人,咱們的加斯筋。”科壟道。

“我們也沒法子。”喏比悶悶不樂地說。

“我們當然有法子。”科壟道,“我們可以跑得快些。”

“到底是怎麽回事?”卡蘿蔔問。

“他死了。”喏比說,“在執行任務期間。”

“我告訴過他。”科壟就著瓶子喝了一大口——這瓶酒是他們特意從酒館帶出來的,準備讓它陪伴他們度過今晚——“我告訴過他。慢些,我說。你會給自己惹上麻煩的,我說。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一個人沖到前頭去。”

“我覺得這要怪小偷公會。”喏比道,“放任那樣的人在大街上亂跑——”

“那天晚上我們瞧見一個家夥在打劫,”科壟可憐巴巴地說,“就在我們眼皮底下!然後魏姆斯隊長,他說上啊,所以我們就開追,只不過關鍵在於不能跑得太快,你知道,否則你就可能會追上他們。追上他們你就會遇上各種各樣的麻煩——”

“他們不喜歡被人追上。”喏比說。一點點雷聲過後又是一陣驟雨。

“他們不喜歡。”科壟附和道,“可加斯筋忘了,他繼續跑,轉過一個彎,然後,唔,那家夥有兩個同夥,就等在那兒——”

“其實是他的心臟出了問題。”喏比說。

“唔,反正,就這樣了。”科壟說,“魏姆斯隊長為這事心煩意亂。在警衛隊你不能跑太快,小子。”他莊嚴地說,“你可以是個跑得快的衛兵,或者你可以是個年紀大的衛兵,但你不可能是個跑得快的老衛兵。可憐的老加斯筋。”

“不該是這樣子。”卡蘿蔔說。

科壟從瓶裏喝口酒。

“好吧,事情就是這樣子。”他說。雨水落在他的頭盔上,從他臉上流下來。

“可它不該是這樣子。”卡蘿蔔毫不遲疑地說。

“可它就是。”科壟道。

城裏還有一位也很不安。他就是圖書管理員。

科壟軍士給了他一枚警徽。圖書管理員溫柔的大手把它翻來翻去,又放在嘴邊啃兩口。

倒不是因為城裏突然多了個國王。猩猩都是傳統主義者,而再沒有什麽比國王更傳統了。但他們同樣喜歡事情幹凈利索,而眼下事情並不幹凈利索。或者更準確地說,它們過於幹凈利索了。真相和現實永遠不會這樣簡單。古老王位的繼承人不會突然從樹上長出來。這方面他可是專家。

再說了,誰也沒在找他的書。人類做事就是這樣不分輕重緩急。

那本書是關鍵。他可以肯定。好吧,有一個法子可以弄明白書裏寫了些什麽。那是條艱險的道路,但作為圖書管理員,危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不是嗎?

沉睡的圖書館一片寂靜。他打開自己書桌的抽屜,從最深的角落拿出一盞小油燈。燈的設計很精致,任何明火都無法與外界接觸。周圍這麽多紙,再小心也不為過……

他還拿了一袋花生,稍事考慮之後,又拿了好大一卷繩子。

他咬掉一小段繩子,用它把警徽掛在脖子上,好像一塊護身符。接著他把那卷繩子的一頭拴在書桌上,在片刻的思索之後,雙手並用走進了書櫃中間。繩子在他身後不斷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