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5/15頁)

知識等於力量……

繩子很重要。過了一會兒,圖書管理員停下來。他集中起自己作為圖書管理員的全部力量。

力量等於能量……

有時候人類很愚蠢。他們以為大學圖書館這樣危險全怪那些魔法書。當然這話倒也不假,但之所以說它是最最危險的地方之一,其實僅僅因為它是個圖書館。

能量等於物質……

他轉進書櫃之間的一條通道,這裏看上去大概幾英尺長;他快速前進,走了約莫半個鐘頭。

物質等於質量。

所以說,盡管杜威分類法自有它的好處,但如果你準備在L空間的許多個維度裏找東西,你真正需要的還是一圈繩子。

雨下得更起勁了。它從破月亮廣場的石板上滑落,流到滿地撕裂的彩旗、旗幟和破酒瓶上,幾頓沒有完全消化的晚餐也受到了它的眷顧。雷的勁頭還算足,空氣中有股綠色的清新的味道。從安科河升起幾縷霧氣,飄浮在石頭路面上。很快就要天亮了。

魏姆斯小心翼翼地走進廣場,腳步聲被周圍的建築濕漉漉地反彈回來。那孩子當時就站在這兒。

他透過薄薄的霧氣看看周圍的建築,確認自己的位置。那麽當時龍就在——他上前幾步——這兒盤旋。

“這裏,”魏姆斯道,“就是它被殺掉的地方。”

他開始掏口袋。他包裏裝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鑰匙、線頭、瓶塞,等等等等。他的手指抓住一小截粉筆。

他單膝跪下。埃勒從他肩上跳下來,搖搖擺擺地走開,開始檢查狂歡後留下的垃圾。魏姆斯發現埃勒吃東西前總要先嗅一嗅。它究竟為什麽弄得這麽麻煩有些難以理解,因為它反正都會吃下去。

它的腦袋大概在,唔,這裏。

他在潮濕、空曠的廣場上慢慢倒退,用粉筆在石板上留下線條,就像走在迷宮中的古代崇拜者。這裏是翅膀,轉向尾巴,尾巴一直延伸到這裏,換個手,現在往另一邊翅膀過去……

畫完以後他走到圖形的中央,雙手撫過石板。他發現自己竟隱約有些期待,期待石板會有溫度。

這裏肯定該有點什麽。有點,哦,他不知道,有點油膩什麽的,有點炸焦的龍塊。

埃勒開始啃一只破酒瓶,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享受。

“你知道我怎麽想嗎?”魏姆斯道,“我認為它去了什麽地方。”

又是一陣雷聲。

“好吧,好吧。”魏姆斯嘟囔道,“只不過是個想法而已,沒必要這樣誇張。”

埃勒咬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很慢很慢地——就仿佛它腳下非常油膩、非常濕滑一般——澤龍擡起頭,望著天空。

它緊緊盯著的是一片天空,空空蕩蕩,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麽可說的。

魏姆斯在鬥篷底下打個哆嗦。這太蠢了。

“嘿,別鬧了。”他說,“上頭什麽也沒有。”

埃勒開始發抖。

“那不過是雨。”魏姆斯道,“得了,吃你的瓶子。多好的瓶子。”

澤龍嘴裏突然冒出一串細細的哀號,它似乎十分憂慮。

“瞧我的。”魏姆斯說。他四下瞅瞅,發現地上有根喉嚨的香腸,顯然是某個來狂歡的人肚子餓了,但很快又發現自己其實永遠不會餓到這種程度,所以隨手將它拋棄在廣場上。魏姆斯把它撿起來。

“瞧。”他說著把香腸往天上一扔。

根據香腸的軌跡,魏姆斯確信它應該落回到地面上。它不該往邊上跑,就好像他剛巧把它扔進了天上的一根管子裏。另外,那根管子也不該跟他大眼瞪小眼。

空中閃出亮紫色的霹靂,擊中了廣場一側的幾棟屋子。它在墻上滑過幾碼,接著一閃,就此消失,突然得幾乎像要否認自己曾經出現過。

隨後它再次出擊,這回打中了邊緣向的墻壁。石墻從被擊中的地方裂開,仿佛四處探索的觸手所形成的復雜網絡。

第三下是往上的,它造就了一根光柱。最初升到離地面五六十英尺的地方,看來似乎要穩定下來,不久又開始緩慢旋轉。

魏姆斯覺得自己應該發表一些看法。他張開嘴:“啊哦。”

旋轉中的光柱發射出“之”字形的光束,它們順著屋頂跳躍,時而下降,時而原路折回。搜索著。

埃勒拼命揮動爪子爬上魏姆斯的後背,然後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再也不肯動彈。劇烈的疼痛提醒了魏姆斯,此刻他應該做點什麽。又到該尖叫的時間了嗎?他再次嘗試“啊哦”。不,多半不是這個。

空氣中開始充滿錫燃燒時的味道。

蘭金小姐的馬車挾著輪盤賭一樣的噪音,嘎吱嘎吱沖向廣場中央的魏姆斯。馬車一個急刹,側滑著畫了半個圈,可憐的馬兒被逼無奈,只好拼命把臉轉向另一側,否則腿準得扭成麻花。魏姆斯看見一個怒不可遏的鬼影,它穿著帶襯墊的皮革外衣、戴著長手套和冠冕狀的頭飾,身上還有整整三十碼濕漉漉的粉紅色薄紗;它朝他傾過身子,尖叫道:“快來,你個該死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