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扈從(第2/5頁)

“海與雷的聖者啊!”他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其感動簡直無以言喻。

西風颼颼,一位咧嘴微笑的老人走近尼爾,他名叫費爾·德·萊芮。他的頭發飄揚在風中,就跟一繚輕煙似的。他看了尼爾一眼。盡管他的臉傷痕累累褶皺多紋,寫滿了六十來年的風霜雨露,但吃吃笑聲中的他,看起來仍然青春煥發。

“孩子,就是她,”老人說,“這就是荊棘門。怎麽樣,夠不夠氣派?”

尼爾默默地點點頭。此刻,他們的船已經將岬口遠遠地拋在了身後。荊棘門後那片東方的天空,像煙灰似的黑霧蒙蒙。重重疊疊炭黑的泡沫雲,在膨脹、破裂,又膨脹。與之相對的是西方那片清爽的天空,夕陽灑下金色的光芒,照耀著港口,還有這個龐然矗立的海濱要塞。

“荊棘門,”他重復道,“我是說,我聽過——你說過——”他停頓下來,努力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想要理解她的大小。

如果說泡沫海灣是三分之二個滿月,那麽它整個東部的三分之一長——大約有四裏格——則是一堵巨大的象牙色城墻。由相同的石塊壘築的七座尖塔,毫不猶豫地刺向天空。尖塔中心處,正自璀璨奪目。

城墻上有六個拱形入口。這時,其中的一道拱門裏駛出了一只小軍艦。尼爾猜想,艦上的桅杆至少有二十碼高,但其出入拱門卻絲毫無阻。而且,這拱門的高度,不過是城墻的一半。

“聖者啊!”尼爾驚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那是人建造的?不是異殼獸?”他彎曲手指,並在前額碰觸了一下,這是他們提到邪惡的異殼獸時的手勢。

“對,是人類建造的。他們從兩百裏格之遙的英格費山采掘的石塊。據說用了六十年。而現在,沒人敢從海路來進犯克洛史尼王國。”

“真是個奇跡,”尼爾說,“能效忠於此,我感到很自豪。”

“不,小夥子,”費爾溫和地說,“無論她怎樣雄偉,你要效忠的都不是石頭。絕對不是。你要效忠的是克洛史尼,是克洛史尼的國王,還有戴爾的王室血脈。”

“我就是這個意思,費爾先生。”

“在王國語裏,應該稱騎士為閣下,小夥子。”

“費爾閣下。”這個詞聽起來很笨拙。就跟其他許多國王的詞語一樣,裏面似乎缺少一些音樂的韻味。不過這是他雇主的語言,他已經學過,並且勤加練習,就跟練劍、標槍、棍棒一樣。

是的,沒錯,幾乎同樣地勤奮刻苦。

“費爾閣下。”他又叫了一遍。

“很快你就是尼爾閣下了。”

“簡直不敢相信。國王真會授予我騎士封號嗎?無論怎樣,只要能長久地效忠王室,即便只是國王的步兵,我也同樣感到自豪。”

“孩子,在我十八歲時,曾經與西蒙·阿·哈魯卓遜閣下廝殺過。在鴉莽荒原戰役,我跟柯雷遜五兄弟並肩作戰,還護送過杜蓋·麥普阿瓦閣下——他殺了二十多個騎士——去幻影城,還有他的副手,一直送到凱瑟瓦門。於是我就成了騎士。我告訴你,我這五十六年,可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年輕人比你更配得上騎士的稱號。”

看著面前這個頑強的老人,懷著對他的愛與感激,尼爾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謝謝您,費爾閣下。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

“吹吹風吧,孩子。我並不想把你弄哭,你知道的。”

“是風,先——閣下。”

“好。這樣就好。到了宮廷,可不要讓那些花花公子牽著鼻子走。你是一個只會前進的戰士,你優秀的父親把你撫養長大,後來跟了我。但要記住一件事,記住你自己是誰。軟金總是需要鋼鐵來保護。金子的確漂亮,但用來切黃油都嫌鈍。所以不要去在乎外表,孩子,只需要在乎你的刀刃夠不夠鋒利。王宮對真正的戰士來說,比一千個維寒寇都危險得多。”

“我會記住的,閣下。”他挺了挺腰道,“我會為您增光的。”

“跟我到下面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我原來準備把這件東西一直保存到你被冊封騎士為止,但你的甲衣在黑暗邊境戰役時已經破損得差不多了。來,拿著。讓戰士們看起來威武些,也是作為雇主的義務嘛。”

尼爾說不出話來。當他看到荊棘門的第一眼時,他的激動就已經難以言表了。而這時,費爾打開海豹皮的包裹,一件油潤的鐵甲衣正擺在他的面前,折射出柔和的光彩。

尼爾從十歲起就已經甲衣披身了。第一件堅韌的皮甲,一直穿到他父親戰死的那個宿命的黎明。然後是鐵帽與鎖子甲。他現在穿的是連環鎖子甲,還有胸甲,雖然有些破損,但很耐用。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費爾·德·萊芮會贈送他這樣一套珍貴的盔甲。塊塊甲片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做工也極為精細,沒有虛飾,也不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