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第4/6頁)

然而路易莎給出了證據,確鑿無誤的證據,帶有她的愛與簽名的證據。

“王爾德在監獄裏可沒有停下筆墨。我一樣能從鐵杆後發表我的文字,”她提醒著對方,“更何況,我還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

她頓住了,目光與艾略特相接。

瑪德霎時間明白了,為什麽艾略特的父親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情婦在一大清早打來電話——他不是為了自己,自然,他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倘若蘭斯頓勛爵要起訴自己,不管是出於泄憤,還是指望監獄能堵住自己的嘴,公爵夫人都會義無反顧地為自己辯護——即便這意味著與蘭斯頓勛爵,馬爾堡公爵陣營中最強有力的盟友對抗。

這不僅會撕裂馬爾堡公爵剛剛為自己建立起的勢力範圍,也會連累艾略特一同站在得罪蘭斯頓勛爵的那一邊。北安普頓勛爵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奧斯卡·王爾德沒有選擇在逮捕令發出的那一天逃往法國,那恐怕是他最悔恨的決定之一。如果你回到了美國,瑪德,你還能繼續寫作,繼續當一個記者。但如果你繼續留在這兒……路易莎挑選這個時候將那些信件交給報社是有理由的,她要確保這個案件成為第二個王爾德案,要確保這個案件的政治色彩濃郁到即便公爵夫人利用丘吉爾家族的名聲與威望替你求情,也難以挽回結果的地步。

“如果她運氣好的話,這個案件會徹底摧毀馬爾堡公爵如今好不容易獲得政治地位。再不濟,也會在公爵和蘭斯頓勛爵之間滋生嫌隙——誰都知道你是公爵夫人的喉舌,是她的幕僚,是她的密友,蘭斯頓勛爵會怎麽看待這段關系?

“你走了,也許公爵還能說服蘭斯頓勛爵不起訴你。倘若你不走,蘭斯頓勛爵只能想盡一切辦法確保你從此會從英國的報紙上消失,再也不會有‘瑪德·博克’這個名字來提醒人們這段醜聞,即便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罪行起訴你,你認為公爵夫人會坐視他折斷你的筆杆嗎?”

不,她不會,艾略特沒說錯。

瑪德的目光落在了那篇還沒能寫完的文章上。也許這就是為什麽她的靈感枯竭了,命運注定她的篇章只能書寫到此,必須由另一個人完成她未竟的文字。

她的手緩緩抽了出來,瑪德瞥了一眼抽屜,發覺那只是一個形如槍|柄的鼻煙壺。真可惜,我本可以用它徹底地殺死惡龍,畢竟這世界上不能有太多怪物,只我一個,也已經足夠。

“對不起,瑪德,這一次我沒能保護你。”

他看上去仿佛整顆心都被掏了出來,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以後,艾略特低聲補充了一句。

“瑪格麗特小姐的父親今年八月底就會被調回倫敦任職——”

很好,另一個促使北安普頓勛爵打給他兒子的理由,瑪格麗特的歸來意味著婚期的接近,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女兒與這樣的醜聞牽扯不清——有情婦算不上什麽新聞,然而有一個聲望臭名昭著的同性戀情婦,便完全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們從未相愛過,艾略特,所以不必將眼下的情形弄得如同某種生離死別,我們都知道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只是早晚的問題。”

她冷冷地說道,手指向打字機背後摸去,理智下來的大腦終於記起了煙盒的擺放位置,她從銀制的盒子裏摸出一根火柴,在自己的打字機上擦燃了,裊裊的煙霧從她唇間飄出,刹那間她突然記起一個發生在華爾道夫酒店裏的吻,眼前這個男人意興闌珊地將自己推開,而她從那一刻起就在他的眼裏看見了公爵夫人——

他們享受彼此的陪伴,他們一同制服了一頭惡龍,他們是彼此最為契合的窗伴,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沒什麽是比這更好的關系了。

“盡管如此,瑪德,我仍然想要保護你,我愛你——”

這個男人有一雙真誠的眼睛,可真誠無濟於事,他不想承認,他一如既往地選擇了逃避,寧願選擇承認愛一個永遠不可能對他產生愛意的女人,選擇一個相互取暖的情人,也不願意承認他真正的本性。

也許是時候戳破,既然她都要離開。

這是一個除了她再也沒有人會告訴艾略特的事實。

“你愛你擁有過的所有情婦,艾略特。”煙與嘴唇繾綣地一吻,絲絲煙霧如同揭開秘密的面紗飄起,湛藍的眼睛看著對方微笑,瑪德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一條切割木桌的細長光線上。拂曉叫醒她時,如果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看見英國的日出,也許她會更享受一些,而不是匆匆坐下,讓自己的後腦勺欣賞那美麗的一幕。

她還會有時間說再見嗎?她還能見到公爵夫人一面,還能見到梅,親吻她們的臉頰,就像一個真正的朋友會做的那樣,然後在她們的耳邊道別嗎?她還能見到自己的秘密玫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