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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提起讀中學的時候,好像已經好遠了!”周雅安說,從江雁容手裏接過吉他,輕輕地彈弄了起來,是江雁容寫的那首《我們的歌》。

“海角天涯,浮萍相聚,嘆知音難遇……”周雅安輕聲哼了兩句。

“你們還記得一塊五毛?”程心雯問,“聽說他已經離開xx女中了。”

“別提了,回想起來,一塊五毛的書確實教得不錯,那時候不懂,盡拿他尋開心。”江雁容說。

“江乃也離開XX女中了。”周雅安說,“訓導主任也換了,現在的XX女中,真是人事全非,好老師都走光了,升學率一年不如一年。”程心雯說:“我還記得江乃的‘你們痛不痛呀?’”

周雅安和江雁容都笑了起來,但都笑得十分短暫。江雁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小樹林、荷花池、小橋、教員單身宿舍,和——康南。

“記不記得老教官和小教官?”周雅安說,“小教官好像已經有兩個小孩了。”

“真快,”江雁容說,“程心雯,我還記得你用鋼筆描學號,用裙子擦桌子……”

程心雯大笑了起來。於是,中學生活都被搬了出來,她們越談越高興,程心雯和江雁容留在周雅安家吃了晚飯,飯後又接著談。三個女人碰在一起,話就不知道怎麽那麽多。直到夜深了,江雁容才跳了起來:

“糟糕,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火車了!你們知道,我下了火車還要走一大段黑路,住在鄉下真倒黴!田裏有蛇,我又沒帶手電筒,那段路才真要我的命呢!”

“不要緊,我打包票你的先生會在車站接你。”周雅安說。

“他才沒那麽體貼呢!”

“這不是體貼,這是理所當然,看到你這麽晚還沒回來,當然會去車站接你。”程心雯說。

“我猜他就不會去接,他對這些小地方是從不注意的!”江雁容說,拿起了手提包,急急地到玄關去穿鞋子。

下了火車,江雁容站在車站上四面張望。果然,李立維並沒有來接她。軌道四周空空曠曠的,夜風帶著幾絲涼意。到底不死心,她又在軌道邊略微等待了一會兒,希望李立維能騎車來接,但,那條通往她家的小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只得鼓起勇氣來走這段黑路。高跟鞋踩在碎石子上,發出咯咯的聲音,既單調又陰森。路的兩邊都是小棵的鳳凰木,影子投在地下,搖搖曳曳,更增加了幾分恐怖氣氛。她膽怯的毛病又發作了,望著樹影,聽著自己走路的聲音,都好像可怕兮兮的。她越走越快,心裏越害怕,就越要想些鬼鬼怪怪的東西,這條路似乎走不完似的,田裏有蛙鳴,她又怕起蛇來。於是,在恐懼之中,她不禁深深恨起李立維來,這是多麽疏忽的丈夫!騎車接一接在他是毫不費力的,但他竟讓她一人走黑路!程心雯她們還認為他一定會來接呢!哼,天下的男人裏,大概只有一個李立維是這麽糊塗,這麽自私的!假若是康南,絕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黑夜的田間走路!家裏的燈光在望了,她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才走到門口,沒有好氣地,她高叫了一聲:

“立維!”

好半天,才聽到李立維慢吞吞的一聲:

“來了!”

然後,李立維穿著睡衣,出來給她開了門,原來他早已上了床!江雁容滿肚子的不高興,走進了房裏,才發現李立維一直在盯著她,眼睛裏有抹挑戰的味道。

“到哪裏去了?”李立維冷冷地問。

“怎麽,早上我不是告訴了你,我要到周雅安那裏去嗎?”江雁容也沒好氣地說,他那種責問的態度激怒了她。

“到周雅安那裏去?在她們家一直待到現在?”李立維以懷疑的眼光望著她。

“不是去周雅安家,難道我還是會男朋友去了嗎?”江雁容氣沖沖地說。

“誰知道你到哪裏去了?我下班回來,家裏冷鍋冷灶,連家的樣子都沒有!”

“你下班不回家就可以,我偶爾出去一次你就發脾氣!憑什麽我該天天守著家等你!”

“你是個妻子,你有責任!”

“我是妻子,我並不是你的奴隸!”

“我什麽時候把你當奴隸待?下了班回來,還要自己生火弄飯吃,還要給夜遊的妻子等門!”

江雁容跳了起來,氣得臉色發白。

“你是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出去做什麽了?”

“我沒有說你出去做什麽,你大可不必做賊心虛!”李立維憤不擇言地說。

江雁容望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氣得渾身發抖。好半天,才點點頭說:

“好,你使人無法忍耐!”

“是我使你無法忍耐還是你使我無法忍耐?今天小周一定要到我們家來參觀,讓他看到你連鬼影子都不在,冷鍋冷灶,我自己生火招待人吃飯,等你等到十點鐘小周才走。你丟盡了我的臉,讓我在朋友面前失面子,讓別人看到你深更半夜不回家,不知道到哪裏去鬼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