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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李立維說,“我只是粗心,你知道,我對自己也是馬馬虎虎的。不要懷疑我愛你。”他眼圈紅紅的,懇切地說:“我愛你,我嫉妒你以前的男朋友,總怕他們會把你從我手裏搶回去!你不了解,雁容,我太愛你了!”

“那麽,學得細心一點,好嗎?”江雁容用手揉著他的濃發說。“好!一定!”他說,又傻氣地笑了起來,好像所有的芥蒂,都在他的笑容裏消失了。可是,這份陰影卻留在江雁容的心底。而且,李立維也從不會變得細心的。江雁容開始明白,夫婦生活上最難的一點,是彼此適應,而維持夫婦感情的最大關鍵,是毅力和耐心。

周雅安和程心雯都畢業了,又回到台北來居住。六月初行完畢業典禮,周雅安就擇定七月一日結婚,未婚夫是她們系裏的一個年輕助教,女儐相也是請的程心雯。得到了婚期的消息,這天,江雁容帶著一份禮物去看周雅安。周雅安正在試旗袍,程心雯也在。久不聚會的好朋友又聚在一起,大家都興奮了起來,程心雯哇啦哇啦地叫著:

“去年給江雁容做伴娘,今年給周雅安做伴娘,明年不知道又要給誰做伴娘了?你們一個個做新娘子,就是我一輩子在做伴娘!”“小妮子春心動矣!”江雁容笑著說。

“別急,”周雅安拍拍程心雯的肩膀,“你的小林不是在國外恭候著嗎?”小林是程心雯的未婚夫,是大學同學。

“哈!他把我冷藏在台灣,自己跑到外國去讀書,美國大使館又不放我出去,我就該在台灣等他等成個老處女!男人,最自私的動物!”程心雯借著她灑脫的個性,大發其內心的牢騷。

“同意!”江雁容說。

“你才不該同意呢!”周雅安說,“你那位李立維對你還算不好呀?別太不知足!論漂亮、論人品、論學問、論資歷……哪一點不強?”

“可是,婚姻生活並不是有了漂亮、人品、學問和資歷就夠了的!”江雁容說。

“那麽,是還要愛情!他對你的愛還不算深呀?”

“不,這裏面復雜得很,有一天你們會了解的。說實話,婚姻生活是苦多於樂!”

“江雁容,”程心雯說,“你呀,你的毛病就是太愛幻想,別把你的丈夫硬要塑成你幻想中的人。想想看,他不是你的幻想,他是李立維自己,有他獨立的思想和個性,不要勉強他成為你想象中的人,那麽,你就不會太苛求了!”

“很對,”江雁容笑笑說,“如果他要把我塑成他幻想中的人物呢?”“那你就應該跟他坦白談。但是,你的個性強,多半是你要塑造他,不是他要塑造你。”程心雯說。

“什麽時候你變成了個婚姻研究家了?程心雯?”周雅安笑著問。“哼,你們都以為我糊塗,其實我是天下最明白的人!”程心雯說著,倚靠進椅子裏,隨手在桌上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眉筆,用眉筆在紙上迅速地畫起一張江雁容的側面速寫來。

“周雅安,記得你以前說永遠不對愛情認真,現在也居然要死心嫁人了!”江雁容說,從墻上取下周雅安的吉他,胡亂地撥弄著琴弦。

“你以為她沒有不認真過呀,”程心雯說,“大學四年裏,她大概換了一打男朋友,最後,還是我們這位助教有辦法,四年苦追,從不放松,到底還是打動了她!所以,我有個結論,時間可以治療一切,也可以改變一切,像周雅安心裏的小徐,和你心裏的康——”

“別提!”江雁容喊,“現在不想聽他的名字!”

程心雯擡擡眉頭,低垂著睫毛,眯起眼睛來看了江雁容一眼。“假如你不想提這名字,有兩個解釋,”她輕描淡寫地說,在那張速寫上完成了最後的一筆,又加上一些陰影,“一個是你對他懷恨,一個是你對他不能忘情,兩種情形都糟透!怪不得你覺得婚姻生活不美滿呢!”“我沒說婚姻生活不美滿呀!”江雁容說,撥得吉他叮叮咚咚地響,“只是有點感慨,記不記得我們讀中學的時候,每人都有滿懷壯志,周雅安想當音樂家,我想當作家,程心雯的畫家,現在呢,大家都往婚姻的圈子裏鉆,我的作家夢早就完蛋了,每天腦子裏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周雅安念了工商管理,與音樂風馬牛不相及,現在也快和我變成一樣了。程心雯,你的畫家夢呢?”

“在這兒!”程心雯把那張速寫丟到江雁容面前,畫得確實很傳神。她又在畫像旁邊龍飛鳳舞地題了兩句:“給我的小甜心,以志今日之聚。”底下簽上年月日。“等我以後出了大名,”她笑著說,“這張畫該值錢了!”說著,她又補簽了名字的英文縮寫C.S.W.。

“好,謝謝你,我等著你出名來發財!”江雁容笑著,真的把那張畫像收進了皮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