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憂

二王趕到的時候,藇福裏早清了場子。他踏進園子,臉上帶著驚恐和惶駭。彌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面色能灰敗成這樣,真的是遭受了無比的打擊,紅著眼,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大王瞧不上他,“女人都死絕了,你做這腔調沒的叫我罵!縱得她成了這浪蕩樣兒,我要是你,早把頭塞到褲襠裏去了。一個王,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你吃的什麽幹飯!”

二王並不管他的責難,咬著牙問:“那賤人在哪裏?”

“你還要去瞧她不成?”大王擡高了嗓門,“兩個光膀子綁在一處,你拿什麽臉去瞧?”

慕容琤拉二王坐下,悲天憫人式地安撫:“二兄別著急,咱們再從長計議。依著大兄的意思,接下來怎麽處置?”

慕容琮別過臉一哼,“問我的意思?我能有什麽法子?又不是我府裏的事!橫豎一句話,要瞞是瞞不過去的,宮裏這會兒說不定已經知道了。這麽一樁天大的醜聞,還是搜城的當口叫禁軍發現的。怎麽處?讓他自己看著辦!”

彌生挨在夫子身邊,看那廣寧王實在可憐得緊。他是無爭的人,先前糊塗過,如今再掩不住了,東窗事發,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男人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唯獨不能忍受後院失火。暗裏不管他們怎麽鬧騰,眼下攤到台面上來,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慕容琤瞟了二王一眼,“王矻人還沒到?這事聽他有什麽說法。”

慕容琮往後一仰,掀起簾子角朝外吼:“叫傳那殺才,死了不成!”

隱約聽見前院高呼來了,太子洗馬連滾帶爬地進了屋子,嚇得面如土色,倒地便磕頭,“殿下恕罪,那賤婢無狀,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沒臉見殿下,沒臉見聖人……怪我家教不嚴,叫殿下白璧蒙塵。王矻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慕容珩早就委頓欲死,坐在那裏垮著雙肩。慕容琮見了越發厭惡,男人做到這份上,真不如死了幹凈!他氣憤難當,“如今說什麽都晚了!二王是你家郎子,郎子不好訓誡嶽丈,可你這做嶽丈的委實倚老賣老。這事不是出了一天兩天,你早幹什麽去了?外頭謠言漫天的時候你裝聾作啞,等釀成了大禍來告饒,可是覺得咱們姓慕容的好欺負?”

那王矻唬得肝膽俱裂,磕頭如搗蒜,“臣不敢,臣惶恐……”

慕容琮哂笑,“王矻,老而不死是為賊!你這偷奸耍滑的佞臣,那賤人栽下了馬,你也少不得連坐!”他拔了腰刀扔給二王,聲色俱厲道:“你的臉面算是糟蹋盡了,如今要爭氣只有一條,去殺了那對奸夫淫婦,用他們的血來洗刷你的恥辱!”

二王給人當頭棒喝,呆滯的樣子像雷雨天裏的蛤蟆,看著面前的匕首,一副驚恐萬狀的無措模樣。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矻風聞要殺女兒,幾乎失聲號哭起來。他膝行著抱住二王的腿,哀聲乞求:“殿下您是活菩薩,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善人哪!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顧念過去的情誼。阿難千宗不是,總還有一宗好。她是殿下的枕邊人,求殿下寬宏,饒了她這一遭吧!”

大王啐了口,“尋常人家揉揉鼻子尚能將就,咱們是什麽身份?這是有礙國體的大事,今日不辦,留到明早便是朝野上下的笑柄!”

慕容琤掖著兩手保持緘默,半晌才幽幽道:“二兄,茲事體大,還是三思而行吧。”

慕容珩僵硬地轉過臉來,看了彌生一眼,羞愧不已,“家門不幸,出了這樣丟人的事……”他突然跳起來,撩高袍角就朝外去,站在園子裏目眥欲裂,“賤人在哪裏?在哪裏?”見一處房前守衛眾多,悶著頭就過去,一腳踹開房門進了單間,提刀的模樣儼然是個活閻王。

眾人都追趕上去,王氏和倉頭反綁著,縮在榻前。還知道羞恥,見了二王連正眼都不敢瞧,一味地躲閃回避。彌生先前早就看過他倆赤條條的醜樣,目下也不覺得害臊,探頭探腦只顧往裏面擠,卻被夫子結結實實擋在了身後。

“姑娘家,不知道自矜些!”慕容琤低頭斥她。

她噘起嘴,“就要看。”

就要看,看到最後少不得殺人頭點地,到時候非得嚇破膽。他有些無奈,又舍不得太過苛責,只道:“你聽話些,若是不聽話,回頭禁你的足!”

大王怎麽瞧她都是喜歡的,倒像大人對孩子,無條件地寬容,笑道:“由她去,原就不是百無一用的嬌小姐!”把她往身邊一拖,頗豪氣地挺胸,“有本王在,還怕唬著嗎!”

彌生點點頭,偷覷夫子一眼。慕容琤不再說什麽,別過臉微蹙起眉頭,上了心,已然不大高興。

二王看著那兩個人,又氣又恨,篩糠似的抖起來。他往前挪兩步,顫著手指責王氏:“阿難,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麽要這樣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