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44頁)

第一排最後一張照片的說明文字是:時裝設計師,居伊·索梅。他是黑人,很瘦,低著頭,身穿式樣誇張的深藍色長禮服;因為拍的是側臉,看不清面部表情。

他朝向鏡頭的那側耳垂上,戴著三顆巨大的鉆石耳釘,在閃光燈照耀下燦若明星。和波特一樣,索梅似乎也是獨自去參加葬禮的,盡管那張照片把一小群不值得介紹的旁人也拍了進去。

斯特萊克把椅子往電腦屏幕前挪了挪,但仍跟羅賓保持超過一臂的距離。那群身份不明的人中,有個人只有半張臉(還有半張在鏡頭外面)。根據極短的上嘴唇和碩大的齙牙,一眼就能認出那人是約翰·布裏斯托。他一條胳膊摟著一位病怏怏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滿頭銀發,臉色蒼白,神情憔悴,極度悲傷。他們倆身後站著一個男人,面露不屑之情,好像非常厭惡周圍的人。

“我看不出誰是那個普通的女孩。”羅賓邊說邊拉動屏幕,並仔細查看後面的照片。照片上都是各類名人和俊男靚女,有的面帶悲傷,有的一臉嚴肅。“啊,快看……埃文·達菲爾德!”

埃文·達菲爾德穿著T恤、牛仔褲和類似軍大衣的大衣,全是黑色的。他的頭發也是黑色的,臉龐瘦削,眼窩凹陷,藍色的眼睛冷冷地盯向攝像機鏡頭。他身體兩側各有一個人:一側是西裝革履的大個子男人,另一側是年紀稍大、神情焦急的女人。那女人張著嘴,擺出一副趕人開路的姿勢。達菲爾德雖然個子比身邊的兩個人都要高,但顯得弱不禁風。斯特萊克覺得,這三人就像一家三口:父母正護送生病的孩子離開人群。他發現達菲爾德雖然一臉茫然,非常悲傷,卻畫了眼線,而且看得出來眼線費了不少功夫。

“快看這個花圈!”

達菲爾德滑向屏幕上方,接著消失。屏幕中間出現一個超大花圈的照片。最開始,斯特萊克以為那只是個心形花圈,過了會兒才發現,其實是一對收攏的天使翅膀,由白玫瑰裝飾而成。照片中有張小照片,是花圈上所附卡片的特寫。

“‘安息吧,天使盧拉——迪比·馬克。’”羅賓讀道。

“迪比·馬克?那個說唱歌手?這麽說,他們認識,對吧?”

“不,我不這麽認為。不過,他在蘭德裏所住的那棟樓租了套公寓。還有,他在兩三首歌裏提到過蘭德裏,是吧?聽說他要住到蘭德裏所住的樓裏,各家媒體都非常興奮……”

“這方面的信息,你挺了解的嘛。”

“沒有,就是看了些雜志。”羅賓含糊地回答,繼續查看電腦屏幕上的葬禮照片。

“‘迪比’這名字有什麽含義嗎?”斯特萊克無意中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他真名的首字母合組合。其實就是D和B兩個字母。”羅賓口齒清楚地念了那兩個字母,“他的真名叫達利爾·布蘭登·麥克唐納。”

“你是搖滾迷吧?”

“不是。”羅賓仍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說,“只是剛好記得。”

她關掉顯示照片的網頁,再次開始敲擊鍵盤。斯特萊克則繼續整理另一個案子的照片。接下來的一張照片顯示,傑弗裏·胡克先生正在親吻一個姜黃色頭發的女人,並用一只手撫摸她帆布衣服下渾圓的大屁股,地點是在伊靈百老匯地鐵站外面。

“快看,YouTube上有段視頻,”羅賓說,“是盧拉死後,迪比·馬克談論盧拉的視頻。”

“讓我看看。”斯特萊克把椅子往前挪了兩三英尺,想了想又後退一英尺。

四英寸長、三英寸寬的小窗口開始播放布滿雪花點的模糊視頻。一個大個子黑人出現在屏幕上,身穿華麗的帶帽夾克,胸部的飾釘組成一只拳頭的形狀。這黑人坐在黑色皮椅上,面朝看不見的采訪者。他的頭發剃得極短,戴著太陽鏡。

“……盧拉·蘭德裏自殺事件?”采訪者問。聽口音,采訪者是英國人。

“太令人難過了,唉,太令人難過了。”迪比一只手摸著剃得光光的腦袋,回答道。

他的聲音溫柔、深沉而又沙啞,微微有點咬舌。“他們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對你窮追不舍,非得把人逼瘋不可。他們這是嫉妒。該死的狗仔隊逼得她跳下陽台。讓她安息吧,我說。現在,她終於可以安寧了。”

“一來倫敦就遇到這事,您肯定大受驚嚇吧?”采訪者問,“我是說,呃,她經過你的窗戶,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