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順天戊午科場案(第2/5頁)

一切的轉機是從一個伶人(戲子)開始的。

當時朝臣中除了柏葰位高權重外,尚有怡親王載垣(康熙皇帝第十三子胤祥後人)、鄭親王端華(鄭親王濟爾哈朗七世孫)以及端華同父異母弟肅順這一股勢力。載垣和端華二人才能平庸,遇事優柔寡斷,遇事常由肅順做主。

順天鄉試後,剛好是鄭親王端華大福晉壽誕,端華請了一個戲班子到府中唱戲祝壽。但偏偏戲班子中的紅角兒沒到,大福晉很不高興。端華派人連傳了三次,紅角兒總算來了,卻是酒氣熏天,根本無法上台唱戲。端華勃然大怒,厲聲質問紅角兒。紅角兒嚇得酒醒了一半,告訴端華說:“不是小的有意抗傳,而是小的朋友中了舉人,剛好趕上他今天擺宴賀喜。”端華驚訝戲子竟然也能中舉,便問那舉人的姓名和來歷。紅角兒如實回答道:“小的這朋友是滿人,名叫平齡,素嫻曲調,經常以票友身份上台客串小旦,如今譽滿京城,也開始賺包銀了。”端華聽了大笑,也沒當回事兒,轉身就將此事當笑話講給了眾賓客聽。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剛好肅順在座,立即留上了心。

壽宴結束後,肅順開始暗中調查平齡。平齡為鑲白旗人,酷愛戲曲,本人戲也唱得不錯,經常上台客串花旦,竟然以票友身份成為京城的名伶。當時有花旦名叫松林者,才貌俱佳,聲名噪動京城,平齡號稱“賽松林”,可見其名頭之響。但戲唱得好是一回事,有沒有學問則是另外一回事。平齡此人素來不學無術,卻能得中鄉試第七名,實在令人起疑。

當時肅順一黨忙著與柏葰爭權,肅順感覺這是個搞垮柏葰的大好機會,決意利用這次科舉的岔子大做文章。於是,與順治丁酉科場案和康熙辛卯科場案一樣,戊午科場案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一場舞弊案,而是不可避免地開始與政治鬥爭息息相關。

當年十月初七,禦史孟傳金上疏給鹹豐皇帝,指出本年順天闈鄉試有舞弊行為,共有四件科場違規事發生:“或主考壓令同考官呈薦,或同考官央求主考取中,或同考官彼此互薦,或已取中而臨時更改。”尤其揭發了中試舉人平齡朱墨不符,引起物議沸騰。鹹豐皇帝正沉迷於圓明園“四春”(四名美貌的漢人女子)的美色當中,但孟傳金在奏疏中力言事態嚴重,又不能就此不理,便授權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兵部尚書全慶和陳孚恩會審此案。主審者載垣和端華剛好是柏葰的死對頭,由此興起了清朝歷史上最大的一場科舉案。

清朝初年,順治皇帝生母孝莊皇太後為了保證滿人的血統,下令後宮禁止“小腳女子”(即漢女)入內。鹹豐皇帝喜歡漢女,但不敢違背祖訓,所以將漢女安置在圓明園。四春後為懿貴妃那拉氏(即後來的慈禧太後)嫉恨,被誣為“內侍匿小腳婦女”,借口執行祖訓殺死。此事也成為鹹豐皇帝逐漸疏遠防範懿貴妃的由頭。

平齡先被逮捕,但在審問時,支吾不清,不肯交代。案子還沒審清,沒兩天,他便莫名其妙地“瘐死”在了大獄之中。平齡的答卷被重新調出來審查,發現其墨卷(考生原卷)內草稿不全,朱卷(謄錄生謄錄出的副本)內有七個錯謬之處被改過。追查之下,同考官鄒石麟被迫承認朱卷是他所改,他以為錯別字是謄錄生謄錄時的筆誤,所以才代為改正。

載垣等人將審理平齡的結果上奏後,鹹豐皇帝很憤慨在自己眼皮下還能發生這樣的事,於是下令復查全部試卷。

當年十月二十日,在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兵部尚書全慶和陳孚恩四人的嚴密監視下,刑部尚書趙光、翰林院編修郭嵩燾(湘系經世派代表人物,後入曾國藩幕僚,與曾國藩是兒女親家)等人在圓明園重新勘查了全部試卷,最終發現有五十多本試卷也應訊辦查議。

其中,新中試刑部主事羅鴻禩的試卷,竟然有三百多個錯別字。鹹豐皇帝聽說後,驚訝無比,立即派太監到禮部取得試卷,親眼看到後才不得不信。他立即召羅鴻禩到南書房復試,復試的文題是“不亦樂乎”,詩題是“鸚鵡前頭不敢言”,暗有譏諷揶揄之意。監考官則是鄭親王端華和戶部尚書肅順,閱卷官是兵部尚書陳孚恩。復試結果,羅鴻禩的答卷“疵蒙謬累”,羅氏“通關節”中舉的作弊行為一覽無遺,當即被逮捕下刑部大獄。余怒未消的皇帝還下令將主考官柏葰革職,將副考官朱鳳標、程庭桂解任,等候進一步的處理。

肅順從羅鴻禩入手,追查到他與同考官浦安交通關節一事,又將浦安逮捕審訊,整個過程遂真相大白。原來,羅鴻禩參加順天鄉試前,托同鄉兵部侍郎李鶴齡代為通關節,李鶴齡便求助其同年進士、本屆鄉試同考官浦安。浦安便與羅鴻禩約好了關節暗號。閱卷時,浦安找到了帶有暗記的羅鴻禩的試卷,便推薦給主考官柏葰。柏葰看到這本試卷錯誤百出,便讓親信家丁靳祥去告訴浦安,此本試卷不符合中試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