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第3/4頁)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也許可以算哈裏·皮爾斯的酒吧有史以來氣氛最熱烈的十五分鐘。群狗被一只一只地趕出門。因為人們的寬宏大量,酒吧裏慢慢恢復了平靜。只有一個巨大的聲音,輪椅上那個男人的怒吼聲壓倒了一切。當他再次出現時,一臉痛苦犧牲的表情。費雷斯替他推著輪椅。

“聽著,試飛員,”費雷斯說著,“這只是把輪椅!”

“行了,我知道了!”

“這是給行動不便的無助人士坐的東西。你怎麽能把它當新式噴火戰鬥機開?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如果你不是克拉夫警長的朋友,就憑剛剛那下子,你怎麽也逃不掉駕駛機動車威脅公眾安全的犯罪指控。”

我們這位惡毒的先生臉上顯出無助和強烈的誤解表情。

“聽我說,”他說,“見鬼,我只是想試試輪椅在開闊的空路上能開多快。你再瞧瞧這樣做的結果。”

“你差點把整個該死的村子都毀了,這就是結果。”

“你有沒有意識到我可能送掉小命?”男人咆哮道,“我靜悄悄地來,沒招惹任何人。結果呢?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五十只兇殘的雜種,向我沖過來,對我撕咬……”

“它們咬著你哪兒了?”

男人對費雷斯怒目而視。

“別去管它們咬著我哪兒了,”他怒氣沖沖地說,“反正,就算我染上了狂犬病,你也很快就會知道。我腳趾受了重傷,不得不孤零零地打發日子。你一定覺得很有意思,我就是不能安安靜靜地坐著輪椅,好好呼吸點新鮮空氣——附近每一只精力過剩的狗都想沖上來把我生吞活剝了。”

毫無疑問,輪椅中的這位就是我們偉大而高貴的亨利·梅利維爾,關於他的故事我們早有耳聞。莫莉和我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但我們吸引他注意的方式可不大妙。

當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尊貴地駕臨本村時,我和莫莉震驚得無暇他顧,只顧得上板起面孔不要笑出聲來。可偏偏莫莉突然間無法保持嚴肅,她俏麗的鼻子裏突然冒出壓抑的噴笑聲。她趕快轉過臉,手扶著門柵欄努力壓抑自己。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端坐在輪椅中,坐在酒吧門口,視線透過眼鏡片向我們射來。他伸出一只手指滿含惡意地指向我們。

“你看,我就知道會有這種反應。”他說。

“噓!”費雷斯悄聲制止他。

“為什麽我從來就得不到一點同情?”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對著空氣說,“為什麽我就像個印度賤民一樣得不到丁點同情?如果剛剛的不幸降臨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你相信嗎?剛剛那確實是一場悲劇——他肯定會得到許多嘀嘀咕咕的安慰和同情。但是,發生在我這糟老頭身上,就成了滑稽劇。孩子,我可以想象在我的葬禮上,牧師說不上兩句就會笑得喘不過氣,不出十個字、葬禮上的所有人都會笑得在走廊上打滾。”

“他們是我朋友。”費雷斯說,“跟我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我可以打開引擎嗎?”亨利爵士飽含希望地問道。

“不可以。我推你過去。坐著別動。

”高街終於安靜下來了,只有幾只小狗還警惕地埋伏在街角,疑心重重地觀察著靜止不動的輪椅。湯姆剛剛為了加入追逐隊伍,把車子停在米勒的鐵匠鋪那頭,這時他駕車離開,要趕在午飯前再出個診。我們偉大的爵士先生,努力擺出個悠閑的優雅姿勢,一手抉著方向控制手柄,顛簸著穿過街道向我們駛來。

輪椅剛一動,激烈的犬吠馬上此起彼伏。有幾只犬還激動地從藏身處沖了出來,但都被人趕了回去。

“你們大概已經猜到這位是誰了,”亨利爵士終於停土揮舞拐杖後,費雷斯說,“這位是盧克·克勞斯裏醫生,湯姆醫生的父親。這位忍不住發笑的年輕女士是格倫吉小姐。”

我必須承汄,保羅·費雷斯今天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更近人情。他是,或者說曾經是那種憤世嫉俗的人,三十多歲,身材痩削,高鼻子,酷愛教訓人。他身穿染了繪畫顏料的法蘭絨長褲和舊毛衣。如果人們想談談畫畫的明暗對比法,他會立刻大喊大叫起來。

“我真是太抱歉了,亨利爵士,”莫莉帶著真誠的歉意說,“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這樣做太不禮貌了。你腳趾傷勢怎麽樣了?”

“糟透了,”這位“大人物”伸出打了繃帶的右腳說道,別扭的表情稍稍緩和了幾分,“我很高興總算有人懂禮地問起我的傷勢。”

“聽說你受傷的消息我們都很難過。順便問一句,你是怎麽受傷的?”

亨利·梅利維爾好像根本就沒聽到姑娘的問題。

“他想要向我們表演,”費雷斯趕緊解釋說,“1891年他是怎麽代表劍橋大學隊踢橄欖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