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踢頭盔的警察(第2/5頁)

“我們大家一塊兒去,”仿佛有人提起有個派對似的,貝克特心血來潮地說道。“我們全部都去,大夥兒槍口一致對外。”

我費了些力氣才阻止這個提議;我可不想讓貝克特和女孩跟來,結果情況搞得我暴跳如雷。好不容易,我這三位“客人”率先走了出去(巴特勒早巳取回頭盔,並猛然灌下一杯酒)。靜默無聲之中,我們下了樓,面無表情地望著彼此,這情景若讓旁人看了,會以為這些人是在電梯裏頭擠得無法動彈而面面相覷。計程車司機——一個駝背有著紅鼻子的憔悴男子——一直不敢貿然離開,他正在樓下大廳等候。韋德付錢給他時,我也開始幹活。

“這位乘客是在哪裏上你的車?”

“這麽說來,他不是警察啰,”司機以一副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得意口氣說道,“你才是。我就知道。啊哈。是在肯辛頓大街的歐克尼飯店。”

“多久以前?”

“大約20分鐘前吧。”

“他是從飯店走出來的嗎?”

“不是的。他獨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怎麽了,長官?”

我看著巴特勒,他正一臉心滿意足的無辜表情。

“不對,我不在飯店裏頭,”他說道。“聽我說,司機大哥,這位羅勃·皮爾爵士不相信我去參加化裝舞會。你來點醒他吧,拜托啰?”(譯注:SirRobertPeel,1788~1850,19世紀英國政治家,1828年擔任內政大臣,1829年創立倫敦第一個官方警力首都警察隊;後來出任愛爾蘭首相,改革愛爾蘭警察制度,所以人們也以peelers來稱呼愛爾蘭警察。此處有嘲諷之意。)

司機的態度變得畢恭畢敬。

“不用想也知道,他絕對是去參加化裝舞會的,羅勃爵士,”他對我這麽說。“隔兩三扇門左右,大概是潘尼頓吧,那裏有一場化裝舞會,稍早也只有那兒有聲音傳出來。好像是籃織工協會還是什麽之類的……”

從我心中正在發展的推測看來,我越來越相信這個推論正確無誤。盡管我又追問下去,但卻一無所獲,於是我記下他的姓名地址後便放人了。我們重新啟程,韋德和何姆斯以幾步之隔走在後頭,所以我只能對巴特勒展開質詢。

帕爾摩街很少出現如此奇特的行列。這三人處於一種極端焦躁的緊張狀態,由此可證此事的發展走向不太對勁。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巴特勒所言有部分是已獲得證實;不過我認為,焦躁的主要原因是出於:這是他們有生以來,首度即將與真實的被害屍體打交道——雖然沒有血流成河或血肉橫飛的場景,但這卻是一樁令人毛發倒豎的邪惡命案——他們會震驚得躲回家去,而且嚇得縮成一團打哆嗦。傑瑞·韋德仍吹著口琴,他演奏的曲子是《兩兩成列行走的動物》,我發現我們的步伐宛若某種注解似的在配合旋律,並且像士兵一樣保持步調一致。品行端正的何姆斯,雖然沒說出什麽不符合他黑領帶與織絨常禮帽身份的評論,卻輕狂地對其他人的議論加以訕笑。月亮高掛之下,死寂的暗褐色街道吞噬了怪異的歡鬧之情,這是因為與死亡邂逅的期待已將結束;隨後,一個肥胖的老先生從俱樂部階梯走下來,而巴特勒突然屈身大叫“哇!”來嚇他,此時此景變得非常索然無趣。

“舞會好玩嗎?”為了不讓這種噪音再度萌生,我開口問道。“咱們來談談吧。我猜,你會說你是出席了籃織工協會的舞會。你為何要去參加呢?”

“沒錯。因為那裏有漂亮的金發籃織女工——”他注意到我的表情,便住嘴不語。他的臉上又出現精明狡猾的神色;他準備好要決鬥,甚至老早就已全副武裝。“聽我說,巡官,你是個好警察,所以我願意告訴你實情。我的確是去參加籃織工協會的舞會。事實上,那是一家汽車制造公司;然後呢,剛好有個長相標致的金發女子,她說明天可以跟我碰面。不過,我會跑到那裏去,絕對是有理由的。”

“理由?”

“是的。這是一種策略。我幫美國黃皮雜志——就是所謂的廉價雜志——寫冒險故事,故事中充滿陰森可怕的刺激情節,有時候老頭韋德會協助我構思。博物館有收藏一些關於詛咒時母(譯注:Kali,印度教的毀滅女神,也是大地母神,即生命的賦予者。為濕婆之妻),或是某某人的無價資料。但我想探討的是,這事是否真的如此引人入勝,而且在民間被渲染成何種風貌。我請教你,閑蕩時要避免被人識破的危險,除了穿上警察制服之外,還有什麽法子更好呢?”

他以誇耀的語氣越說越起勁,我敢說這套說詞是他幾分鐘前才想到的。他轉身望著我,眼中似乎在施放一種催眠力量;雖然他的厚嘴唇粲然一笑,但我覺得那股力量猶如月光下的街道般空洞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