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幽靈 四(第3/4頁)

紙門被拉開,一個身穿白色外褂的矮個子男人跑了進來。就在一行人準備就緒,正欲出門上路的時候,原本已踏上歸途的文作突然面帶驚恐地折返。

“各位先別急著上路。”

“出了什麽事?”

“老夫是特地回來報信的。”語畢,文作以外褂的衣袖遮掩起紅彤彤的面頰,並使勁吐出了一口氣烘暖臉,“不知何故,外頭可是戒備森嚴。”

“戒備森嚴?又發生了什麽事?”

各位真沒注意到?文作說著,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家也坐下吧。瞧你們忙得連外頭來了一堆人都不知道。滿腔熱血不是壞事,但為此失了謹慎,可是會傷了自己的。”

阿銀立刻湊向窗邊,窺探起屋外的情況。“這是怎麽了?”

可有什麽異狀?右近問道。

“正如這老頭說的,就連捕快也來了。”

“捕快?出了什麽事嗎?”

為了一張布告呀,文作說道。“各位也知道,老夫是無法堂堂正正走在路上的。因此上大街前得先找地方藏身,找個好時機再上路。那時突然發現怎麽湧來了一大群人,其中還有些是捕快,讓老夫想出去也無從。起先還納悶是怎麽一回事,後來發現在那頭的大街上立了張布告,聚集了許多人。”

“布告?”

什麽樣的布告?阿銀質問道。

“那種布告好像叫‘高劄’還是什麽的。老夫目不識丁,看不懂上頭寫著什麽,不過倒是聽到湊在布告前頭的家夥直呼川久保、川久保的,還說船幽靈就是川久保。”

“什麽?”

在下這就去瞧瞧,右近說道,還沒戴上另一具護腕便飛奔而出。這浪人可真是精悍呀,瞧他幹勁十足的,文作咯咯笑著說道。

“不過,文作先生,沒想到您這趟竟然順利來了。”

百介感到十分不解。國境設有番所,即便如百介或右近這等有身份的人,要想通過都不容易。而阿銀這種名字不在人別帳內的人等,要想靠正常手段堂而皇之通過更是不可能。文作自稱原為逃離家鄉的百姓,從他如今過的日子看來,理應也不會被記錄在人別帳上,竟能泰然自若地往返於國境之間。

但文作似乎不把百介的疑慮放在眼裏,依舊露出那哭笑不得的表情說道:“也沒什麽,不過是騎斷首馬來的罷了。”

聽不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老糊塗了。只不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一刹那,似乎有一陣微弱的鈴聲隨風傳來。想當然的,這不過是斷首馬這個詞引發的聯想帶給人的錯覺罷了。

不久,右近一臉憂心忡忡地回來了。

“看來得趕快出發才成,上路吧。”

“怎麽了?”百介問道。

“那張布告為高知藩的禦船手奉行關山兵五發布的。上頭寫著:領內頻發之慘案實非妖魔詛咒,一切均為居住山中之川久保黨所為。”

“是禦、禦船手奉行發布的?”

“沒錯,上頭是如此寫的。上頭還明載,此黨於領內定居多年,從未繳交年貢稅賦,亦拒絕一切勞務課役。如今甚至以暴虐無道之行徑威脅領內百姓生活,實為法理所難容,故將於近日舉兵討伐,以儆效尤。”

“要討伐他們?”

“是的。奉行所既已如此認定,一切便已成定局。如此一來,即使川久保一族真為清白,業已無法全身而退。此地雖氣候溫暖,如今亦值嚴峻寒冬,山居者絕難長期據守。這下只能被一網打盡,膽敢違抗則有喪命之虞,說不定全村都將遭殺戮殆盡。”

“若果真如此——”

右近的任務不就完成了?一旦知道要找的人是否在裏頭,至少北林藩賦予的密令就算達成了。唯一需確認的,僅有欲尋找的人是否也名列其中。若在受拘捕者的名單上沒這名字,便無須再深查;若真在其中,右近也無須進一步行動。不論這夥人這回是遭到拘捕還是討伐,從此均無法繼續為惡,實無必要再冒任何險自找麻煩。不過,右近似乎不打算保持沉默。

“右近大爺——”

“在下知道山岡先生想說什麽。不過不論在下的任務是否告終,阿銀小姐的心願還是沒能達成。再者,若這罪名真是欲加之罪,在下也必須向上級稟報,絕不可放任不管。”

“大爺——”

右近沒看阿銀一眼,徑自套上了右手的護腕說道:“此亦為武士的一點小小矜持。”

這段山道十分險峻,走起來舉步維艱。但也無法在散布山中的任何村落歇腳。這回連捕快都現身了,若被見著必定得接受盤查,如此一來肯定要遭到拘捕。一行人只得沿著河岸隱身潛行,不分晝夜地往上攀爬。川流濺出的水花冰冷刺骨,清水卷著漩渦轟然流動。途中,一行人遭遇了許多雖看似近乎咫尺,卻須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才能抵達的天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