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緣魔 二(第4/7頁)

“這純屬多慮。若因其父生性耿直便如此擔憂,未免太本末倒置了。”

“言之有理。不過仔細打聽,發現亨右衛門如此謹慎,似乎也是因為擔心財產為外人覬覦。不過,據說這並非出於守財吝嗇。”

“是為了其兒孫?”又市啪的一聲放下了手上的花牌,“也就是說,他如此謹慎用事,是為了預防留給兒孫的財產為外人侵占?”

“似乎是如此。唉,總而言之,若只是純粹玩玩,理應不至於逾越分寸。但或許是出於經驗闕如,不知該適時收手,只怕會逐漸玩出感情來。有了情就會有依戀,若還有了孩子,必定更是疼愛有加,或許還因此將之迎娶進門續弦,接下來可就麻煩了。兒子年紀也到了,再過不久或許就要抱孫子,如此一來子子孫孫加上後妻,一家人難免為財產起爭執。或許其擔憂就是出於這類未雨綢繆的遠謀深算吧,畢竟這種事屢見不鮮。雖然這種家族紛爭不至於發展到武家般那麽嚴重,但時下在商家已是頗為常見,因此這隱憂其實不難理解。只是……”百介雙手按在膝上,往前探身說道,“據說在十年前,亨右衛門還是有了女人。”

“噢。”

“據傳那女人來自京都,但關於其出身、兩人結識經緯,我未能探聽詳細。不,該說是詳情無人知曉。”

“是個京都女人?”

“只聽說操的是京都口音,亦聽聞其態度優雅、舉止大方,總之想必是個尤物吧。不過情況正如同他自己擔心的,他在這關系上果然還是逾越了分寸。亨右衛門在這場遲暮之戀中,似乎完全讓那女人迷得無法自拔,到頭來終究還是決定將她娶進門續弦。”

噢,又市又應了一聲,盤立起一條腿。“聽起來他可是打算認真了。”

“應該是認真的吧,不過事情沒那麽順利。從兒子、掌櫃到所有夥計,大家全都反對這門婚事。”

“她不是個好女人?”

“不,據說並不是什麽壞女人。”

那麽,還是為了擔心引發財產繼承的糾紛吧,又市問道。

“也不是為了這個。”

“不是嗎?”

“不是。其子名叫榮吉,據說個性淡泊名利,完全不適合行商,而且還是獨子。甚至曾就繼承家業一事表示,父親若為續弦再娶又生了孩子,自己願意自家業經營中抽身。其子目前單身,曾言哪天自己成家了,將把家業分給掌櫃和夥計,可見其精神甚為可嘉,因此反對的理由應非貪戀家產。畢竟其父原本不近女色,大概是單純質疑父親如此倉促決定是否有失妥當。換成我,應該也會有此擔憂。”

“噢。”又市動作敏捷地解下了頭巾,“不過先生,這種事其實也無須如此擔憂。畢竟有人糊裏糊塗地進了門,與素昧平生的對象結縭三十載;也有人只憑一見鐘情,就當了五十年夫妻呀。”

話是如此,沒錯。百介回答道。只覺得男女之情這種事還真是難解。

“雖然或許尚有其他緣由,但正如又市所言,周遭反對的理由的確有失公允。據傳女方態度從順,對此事不表任何意見,當然,她也沒資格說什麽就是了。但亨右衛門絲毫不願讓步,到頭來還是強硬地為自己定了這門婚事。這下旁人可就無計可施了。畢竟是父親、老板的決定,大家自然是不敢不從。雖然對商家或許將造成問題,這下只得拋開先前的紛紛擾擾,暫時放下家業繼承的爭議,先將這場婚事給辦妥。只是……”話及至此,百介裝腔作勢地賣了個關子。

又市笑著說道:“看來事情就是沒那麽順利?”

“正是如此。禮也行了,門也進了,到了大家準備舉行婚宴隆重慶祝的當天,新娘卻突然消失無蹤。”

“消失無蹤?”

“是的,人就像一縷煙似的活生生地消失了。這下金城屋可起了一陣天翻地覆的大騷動,所有夥計傾巢而出四處找人,同時還上報衙門,出大筆賞金尋人,但到頭來還是連個人影都沒找著。”

原來如此,又市嘆聲說道,放下立起的腿恢復原本的盤腿坐姿。“過度思念失去蹤影的新婚寶眷,讓那巨賈完全變了個人?那思念之情讓他日漸消瘦?”

“正是如此。頭一年還拼命找人,到了翌年則是終日以淚洗面,人也愈來愈衰弱了。兒子和夥計全都無計可施,原本以為他再怎麽難過,遲早也將忘卻相思之苦,只要回頭投身商務,內心傷痛便不難平復,因此暫時觀望了一陣子。只是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每況愈下。”

又市眯起眼睛,以余光朝堆在一旁的被褥瞄了一眼。“聽來十分不妙。”

“的確不妙。據說有陣子甚至連口飯都咽不下。”

“那麽——”這禦行敏捷地望向百介。

百介慌忙避開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