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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妙。”

“奇貓?哪來的貓?我不曉得織作家的祖先是怎麽樣,不過上一代和上上一代,就像他們的姓,是靠著紡織致富的。”

老人說,織作家似乎是在明治到大正年間,靠著生產動力織布機而致富的。所謂動力織布機,指的是靠動力運轉的織布機器。伊佐間不太清楚,不過聽說國產的動力織布機在明治三十年(一八九七)前後完成,而織作家參與了動力織布機的大量生產。

“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勝浦的鄉下人會去投資那種東西。織作紡織機——這是公司的名字——經營上了軌道,大賺了一筆。然後大概是明治三十五年吧,甚至蓋了座宮殿。”

“宮殿?”

“咱們從小時候就這麽叫了,一些沒口德的人把他叫做‘蜘蛛網公館’。蜘蛛不是像這樣,從屁股吐絲嗎?因為織作家靠紡織機致富,人家才會這麽叫吧。就是那棟蓋在明神岬尖端,斷崖那邊的洋館,是棟大得嚇得人的宅子。”

“嚇死人?”

“大得嚇死人喲。”

“這樣啊。”

伊佐間突然很想看看那棟宅子。

“那麽豪華的建築物,這一帶很難看到吧。真的是發了哪。所以說,剛才的故事也不是從前就有的,而是宅子蓋起來以後才流傳起來的吧。我是這麽想的。”

確實,祖先靠著賣掉羽衣致富的軼事,也可以說是反映了織作家從事紡織機制作而致富的事實——不過這簡直就像是在玩譜音遊戲。那麽這也不會是什麽古老的傳說吧,一定是在織作家致富之後——明治後期以後才編造出來的。伊佐間這麽說,仁吉便“是啊是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又說:“可是如果要和織布機的故事穿鑿附會在一起,白鶴報恩應該也可以吧?”就算問伊佐間可以不可以,他也無從答起。

“所以呀,那個時候啊,整個村子都感到相當疑惑。不過織布上一代的當家樂善好施,發財之後,一有機會就報答鄉裏。你知道隔壁城鎮山裏的那個女校嗎?”

“不知道。”

“我孫女就讀那個學校。那個學校是寄宿制的,很有名氣喲。蓋了那所學校的,就是上一代的織作家老爺。聽說上一代的老爺是信耶穌教的。”

“耶穌?……”

是指基督教吧。只有上一代是基督教徒嗎?

總覺得很奇怪。

“也因為那樣,織作家本來老是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但是直到上一代,完全贏得了當地村民的信任。”

不斷地捐贈、捐款,甚至蓋了學校,共同體似乎也無法不予以認同了。

當地的居民從事第一級產業,生活踏實,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靠著投資事業一舉致富的暴發戶肯定十足可疑。會捏造出玄奇的傳說由來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置當地的利益於不顧,而要持續傳播那種風聞的話,只能說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了。所以傳聞才會自然而然地銷聲匿跡吧。這顯示在現在這個時代,比起迷信,經濟更具有影響力吧。

“然後,接下來到了現在的雄之介老爺這一代……”仁吉說到這個,盤起胳膊,歪了歪脖子。“呃,那個了不起的大財閥,叫什麽來著?不是有個原本做絲線買賣的大人物去年過世了嗎?叫柴,柴……”

“柴田耀弘?”

“就是他,你知道嘛。那個柴田啊,就像是給織田家撐腰的後盾,所以……”

為什麽會冒出柴田的名字來?

伊佐間尋思著。

柴田財閥之首——柴田耀弘是個巨擘,坊間甚至傳說他是財經界的幕後黑手。就連區區一個釣魚池老板都知道他的名號,可見柴田耀弘是個多麽響叮當的大人物。

不過這位大人物在去年夏天突然過世了。聽說他的猝逝對各界造成種種沖擊,連伊佐間的周遭都受到此事余波牽連,柴田的影響力可以說是難以估計。伊佐間本人一如往例,在窮鄉僻壤逍遙遊蕩,所以得以幸免於難,但伊佐間的朋友們被卷入與那位巨擘的死相關的事件,左右兩難。

——這個人死後依然影響著後世哪。

伊佐間心想,柴田耀弘是個大人物,這也難怪。

只是這種話他不會說出口。

“那麽,柴田為什麽……”

“哦,上一代的織作家老爺和那個叫柴田的人好像有什麽私交,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