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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灰蒙蒙但微帶春意的風拂上臉頰,男子感到一陣瘙癢難耐,擡起頭一看,舊書店老板正在給曬成焦褐色的紙束拂去灰塵。

益田龍一連續打了三個小噴嚏,接著停步環顧四周。

——我是不是太有勇無謀了?

益田完全不曉得目的地的住址,也不知道該怎麽走。他只是因為曾經無意間聽到神保町這個地名,就下了這一站,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沖,結果剛才發現自已前往的方向是一橋,又折了回來。

益田迷路了。

益田曾經在數年前來過這一帶。不過到底是幾年前,他已經不記得了。連是什麽時候來過都不記得,表示那一定是相當久遠的事了。可能是因為如此,怨對這裏完全陌生。不過不管暌違幾年,反正都對這裏不熟,想了也是白想。只是益田一派悠然自得,所以看起來完全不像迷了路。

——沒辦法像箱根山那樣吧。

市區的規模不同,背後也沒有山。

不,這不是面積的問題,以復雜的程度來說,這裏再怎能麽說都是都市。

好像不該隨便彎進小路。益田完全搞不清楚自已置身何處了。偶爾出現的門牌地址既沒看過也沒聽過。益田在鱗次櫛比的肮臟小商店中發現一棟較宏偉的大樓,決定姑且到那裏看看。

大樓的一樓是西服店。益田看到自已的身影倒映在店窗上,稍微松了口氣。熟悉的容貌出現在陌生的景色中。接下來該怎麽辦呢?——益田仰望上方,“啊”一聲叫了出來。

——榎木津大廈。

不期然地,益田抵達了目的地。

打開金框嵌毛玻璃的豪華大門,裏面是一條有扶手的寬闊大理石階梯。

裏面的氣溫比外面更低,益田又打了一次噴嚏,再哆嗦了一下,才走上樓梯。樓梯轉角處只有扇采光用的小窗,雖然還是白天,卻一片幽暗。二樓只有幾家名稱一本正經的公司進駐,目的地還要再更上一層樓。

到了三樓。

那裏有一道疑似目的地的門扉,玻璃部分用金色文字寫著:“玫瑰十字偵探社。”

益田抓住門上的把手,稍微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打開它。

“哐當”一聲,鐘響了。

室內有一個青年,眉毛濃密,嘴唇頗厚。

青年微微開口,睜大了眼睛注視著益田。

“咦……咦?你……不是杉浦女士嗎?哦,推銷的話我們……”

“我……我姓益田,請問榎木津先生在嗎?”

“什麽?你找我們家先生嗎?真難得呐。今天是什麽日子啊?你真的有事嗎?這裏是偵探事務所啊。哦?是真的有事啊。你等一下,啊,請進。”

感覺像書生的青年這麽說完,站起身來,走到裏面,用益田也聽得見的大桑門叫道:“先生、先生,有客人!”

看樣子毫無疑問,這裏就是那個偵探——榎木津禮二郎——的事務所。

益田頓時松了一口氣,在門口處像是接待用的椅子坐了下來。

一會兒之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和寅,怎麽樣?我今天準備得很快,已經換好了衣服,也洗好臉了,你沒話說了吧?喏,我就去聽聽那個無聊的婦人抱怨吧。有言在先,我只會裝裝樣子,不會真的聽她啰嗉,之後會怎麽樣,責任都在你這個笨蛋身上啊。以後你要是敢再給我接這種委托,你就等著被革職。革職!”

不等被稱作和寅的青年回話,響起一道分不清是哈欠還是咆哮的“呵呵”的聲,接著一名高大的男子從屏風後面出現了。

男子的五官有如人偶般端正,白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幾乎呈現透明,頭發顏色淡薄。褐色的眼睛碩大無比,但是現在因為還沒有睡醒,眯起了一半。他穿著藍色襯衫和寬松條紋黑長褲,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偵探,卻也不像其它任何行業的人。

這就是益田所認識的偵探——榎木津禮二郎其人。

話說回來,外貌與言行舉止落差如此劇烈的人,也實在太罕見了。

益田深深地這麽感覺,榎木津的容貌與他的言行舉止完全乖離。如果閉上嘴巴不說話,他就像個十足的貴公子——聽說他實際上就出身舊華族世家——然而他的所個所為以及每一句話都異於常人,只能說他是怪人一個。再怎麽說,榎木津這個人登場第一天就在命案現場放聲大笑,著實荒謬絕倫。益田覺得不管去到哪裏,都很難找到這種偵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