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2/29頁)

仁吉平常制作一些幹貨勉強度日,但事實上是靠著兒子寄來的生活費過日子,換言之,他根本沒有必要工作。不過仁吉除了腳有些跛以外,身體健朗得很,所以整日閑得發慌,伊佐間恰好可以陪他解悶。

老人的家是獨棟房子,蓋著生了銹的白鐵屋頂,既荒涼又簡陋,真正進去裏面一看,也的確不怎麽溫暖。不過伊佐間可能因為深信春天已經來臨,並不會覺得冷。而且他穿著冬天的禦寒外套,不覺冷也是理所當然。

“織作家啊,在這勝浦一帶本來就是富家望族,不過我不曉得詳細的來歷。聽說植村將軍進駐勝浦城的時候,織作家就已經在了。喏,鋪塊坐墊吧。”

伊佐間擺好那塊分不清是坐墊還是抹布的布塊,坐了下來。然後他問道:

“植村是……”

“植村忠朝,德川家的家臣。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說起來,勝浦這一帶原本是安房裏見氏家臣——正木氏的領地。正木氏和小田原北條家命運與共,滅亡了。代替正木氏入城的就是植村。”

“什麽時候的事?”

“萬治二年的事嘍。”

“好久。”

“當然啦。”

難怪會雞同鴨講,那是相當久遠的事了。

說到萬治,是一六六〇年左右的年號,仁吉老人一口氣講到三百年以前的事去了。

“織作家也是武將?”

“不是不是,應該不是。我覺得他們應該是農家還是漁夫,這一帶每一戶都是。”

“可是歷史悠久吧?”

“是啊。不過大家都認識織作家和村裏其他人家不同,打一開始就不同。關於這一點,我以前也聽說過一些奇怪的傳聞,但現在沒怎麽聽說了。因為織作家是地方的名人,沒有人敢公開忤逆他們哪。”

“奇怪的傳聞?”

“哦,是故事啦。聽說織作家以前做了壞事才得以致富,所以代代遭到怨靈作祟,入贅的丈夫每個都早死。不過這只是鄉下人小心眼,覺得有錢人全都是做了會遭人作祟的壞事才會有錢。是窮人的自卑情結作怪啦。”

“所謂……過去的壞事是……”

“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啊,是故事啦。”

伊佐間更感興趣了。

他懇求仁吉務必告訴他。

老人說“你這人也真是好奇”,露齒笑了。

“不曉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流傳的,真的是老祖母的故事嘍。喏,天人娘子,就是那個故事。”

“把羽衣藏起來的那個?”

“就是那個,你知道嘛。織作的祖先啊,把天女的羽衣給藏起來了。”

那算是壞事嗎?

伊佐間記憶中的天人娘子的故事是這樣的:

一名男子發現天女在河邊沐浴,便把掛在樹枝上的羽衣給藏了起來。天女回不去天上,就這樣成了男子的妻子。天女生了孩子以後,發現男子藏起來的羽衣,於是回到天上——他記得好像還有後續,有些版本的結局也不同,不過大致上應該是這樣。男子利用奸計巧言騙了女子,說是壞事的確是壞事,不過最後落了個悲慘的結局,而且伊佐間覺得男子也沒有壞到那種地步,必須代代遭到詛咒。他陳述了自己的感想。

仁吉答道:“這個嘛,有點不一樣唄。傳說織作的祖先啊,藏起了羽衣,娶了天女之後,竟然把羽衣賣給了諸侯還是大財主。”

“賣掉了……”

“賣掉了,而且還賣了個好價錢,所以天女永遠回不去了。織作的祖先得到了財富和絕世美女,成了個大富翁。所以呀,沒辦法像故事一樣幸福快樂啊。”

“那麽詛咒是……”

“當然是妻子的詛咒。天女後來發現秘密,知道自己被騙,氣得發狂,但羽衣已經沒有了,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就是這個地方和其他故事不一樣。天女——也就是娘子,非常不甘心。因為不甘心,想讓騙了自己的織作家絕子絕孫,所以把入贅的女婿都給咒死了。生出來的孩子全都是女的,是天女的血脈。然後每一個入贅的女婿都兩三下就給殺死了。換句話說,詛咒織作家的就是織作家的女人,結局就是這樣。無聊。”

“可是……織作家沒有斷後。”

“那當然啦。不是跟你說了嗎?這是故事嘛,肯定是編出來的。說起來,說是早死,但雄之介先生也活了五十好幾吧?上一代也活了六十二歲。所以那個傳說啊,與其說是故事,根本就是中傷。沒憑沒劇的,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說了。不過織作家確實不是船東,也不是富農,但從老早以前就是個豪門,這是真的。”